段晞心思百轉千回，卻依舊及時上前，親熱地拉着李氏的手，道：“還請李長禦教我。”

李氏道：“豈敢言‘教’？夫人仁善，您隻要不忘夫人的囑托，必有大好前程。”

一個妾室，還能有什麼好前程？

劉禅也想明白了此間關竅，他很想罵曹賊“老不羞”，但他的好奇壓過了氣憤。

“段氏說到底不過是他的妾，這又是試探、又是暗示的，”劉禅不解，“便是别人家的夫人，也沒見曹賊繞過這麼大的圈啊？”

段晞不想搭理他，但她差點沒繃住笑出來。

她趕緊擡腳，請李氏等人一同進了内室，問到：

“夫人叮囑我要夜裡去望月閣，不知我當如何行事？”

李氏老神在在，“請娘子安坐，妾等先為您梳妝。”

接着，李氏帶着同來的幾名女婢一起上前，料理起段晞的頭發。

她們似乎早有成算，利落地給段晞梳了個垂髾髻，上戴金方勝并纏枝步搖，又加以各色金钗裝飾。

衣服也是早準備好的，甚至貼心地準備了中衣，大小剛好，并無選擇的餘地。

一領缃色上襦，下配一條缃色與藤蘿紫的間色裙，外罩栀黃色素紗燕尾袿袍。

備好的鞋子上繡着藤蘿纏枝紋樣，鞋頭滿綴數顆明珠。

段晞起身走了兩步，行動之間衣袂飄飖，仿佛神仙中人。

李氏細細地打量一番，搖搖頭，于是段晞的脖子也被套上兩串青金石。

但李氏和她帶來的這幾名梳妝高手似乎還不滿意。

幾個人各自繞着段晞轉了許多圈，又湊一起商量半天，最終又往她手上套了幾圈玉镯、金钏，這才作罷。

段晞被裝扮一新，一點看不出從前那個無人問津的段氏的影子。

“妙極！”李氏拍了拍手，“日已西沉，娘子也該出門了。”

段晞僵硬的微微點頭，她第一次戴這麼沉的東西在頭上，頗不習慣。

夜幕低垂，邺城初春的晚風尚寒，出遠門行了幾步，段晞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體貼的李氏卻仿若未見，隻一個勁兒的催着段晞快行。

“段娘子，時辰不早，一會兒就要錯過美景了。”

段晞聞言頓住腳步，“拿件披風吧？賤軀福薄，屆時風寒入體，耽誤了夫人囑托的事可就不好了。”

李氏無奈，隻好遣人回去拿披風。

穿上披風，段晞暖和起來，終于有心思去想接下來的應對。

她這邊心事重重，隻跟着持燈婢女悶頭前行。

李氏也無話，她已經辦完了大部分夫人交代的事，接下來隻要把段氏送到望月閣就行，之後的事不是她可以窺探的。

春夜天寒，曹司空府上的花草依舊沉寂着，沒有什麼可供賞玩的夜間好景。

一班人沉默無言，就這樣一路到了望月閣門口。

月光灑落閣前，在兩名盔甲齊備的武士身上投下斑駁的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