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手書真的是曹操親手所書嗎?
沈章不知道。
從前兩軍對峙,曹賊曾寫下親筆書信勸降,他父親看也不看,便直接擲于火中。
如今兜兜轉轉,他還是見到了被火燒過的的曹操親筆書信。
沈章一時有些感慨。
他雖不認得這份手書得真假,但他相信,許都的孔文舉一定知道,朝中也不乏見過曹司空字迹的人,甚至有些還曾和曹司空有過書信往來,要辨認真假不難。
段氏縱有什麼小心思,也沒有仿冒曹賊筆迹的本事。
隻要将此信傳到孔融手上,他便是再隐忍有風度,也絕不會坐以待斃,屆時他們再鼓動一番,不怕他不下水。
有了孔北海,或許就能牽動更大的人物,如此一來,何愁大事不成!
更何況,還有韓遂和馬騰!沈章激動地想,他悄悄地掀開被角,借着窗邊漏下的月光,迫不及待地又讀了一遍這封手書。
曹賊将韓遂、馬騰二人與荊州劉表、江東孫權并列,語氣還如此輕蔑,若示之韓、馬,他們必心懷怨憤。
此二人素無謀略,仗着西涼軍馬雄壯,才能苟活至今。他們隻需要遣一說客,便可說動韓遂、馬騰東出潼關,借機攻下許都。
到那個時候,内有孔融,外有韓遂馬騰,他何必再看許都庸碌之輩的臉色!
事成之後,他就是從曹賊手裡解救天子的大功臣,天下的仁人志士都要仰望他!
沈章太興奮,今夜隻睡了一會兒,并不安穩,但是很香甜。
負責監視他的人沒這個機會,他們日夜輪候,遠遠地在暗處觀察他的動向。
沈章不敢耽擱,第二日他剛下了值,就借口有事出府去了。他計劃今日就把消息傳出去。
睡了短短的一覺,沈章的頭腦也清醒了很多。
他原準備把這手書的原件傳回去,但轉念一想,若是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了許都的那幾個蠢貨,他還有什麼用處?那些人自己就能去聯絡孔融和西涼人。
他可不像段氏這麼天真。
從邺城到許都有很多條路,如果走最短的那條,快馬輕騎隻要一個日夜。
但如今,并不是任何人的快馬都可以走這條路的。
這條路早已成為許都朝廷和邺城官署之間傳遞公文的專屬路線,别的人馬走在這條路上,未免太過顯眼了。
途中還要渡過黃河,經過無數關卡城池,因此,沈章并不敢用這條路來傳遞消息。
他隻能選擇更慢的方式。
上巳日宴罷,和他有聯系的幾位大臣又回了許都,沈章無奈,隻能啟用他們之前聯絡的方式。
若果真如段氏所言,曹賊不日就将啟程往許都,那留給他們聯絡的時間可就不多了,他可能隻來得及傳這一次消息。
為沈章傳信的人剛出邺城門,這邊就立刻有人跟上,另有一波人回去禀報曹司空。
“傳令沿途守将,給他放行,”曹司空捋了捋他的髭須,“悄悄的放,千萬不可使其知覺。”
“遵令。”報信人轉身告退。
“司空,咳咳——”郭嘉正要開口,卻被自己的咳嗽聲打斷了。
曹司空十分關切,“莫非奉孝的風寒還未全愈?”又一邊指揮人呈上蜜水,一邊遣人去請疾醫。
“嘉無事,多謝司空關心。”郭嘉咳聲漸息,拱手向曹司空緻謝。
曹司空憂慮地說:“卿當多多保重自身才是,我還預備将後事托付于你呢!”
“司空厚意,嘉感念于心,必當竭忠盡智,以報君恩。”郭嘉肅容道,“隻是嘉的身體是小事,當務之急,乃是為司空解開心結。”
“哦?”曹司空笑道,“我并無心結,奉孝何出此言?”
“段夫人所謂孔融、韓馬之反意,并無實據。以嘉之見,隻需鞏固邺城、許都防衛,再遣人安扶并州、關中即可。司空卻為此耗費心神,甚至不惜放下邺城軍務,親回許都。這不是有心結,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