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糟糕了。
各種意義上。
“——流浪兒嗎。”
那個男人起身從陰影中走出,似乎毫無防備的半蹲在他面前。
風祭巳我手指攥緊長度拖地的外套,那頂針織帽在他鑽出紙箱時,直接向後滑落,不知道跑去哪裡了。
男人注視着他,深藍色瞳孔中倒映出他小孩穿大人裝的怪異狀态,沒有露出任何驚詫,甚至頗為溫柔的揉一揉他的腦袋。
“你叫什麼名字?”
風祭巳我沉默片刻,仰頭露出天真可憐的笑容,仿佛剛從睡夢中醒來,聲音含糊的抱怨。
“彌一,西園寺彌一。隻是和哥哥吵架了,暫時離家出走,才不是流浪兒!”
男人哦了一聲,不輕不重拍拍他的發尾,拂掉不知何處沾染的蛛網灰塵,“天黑了。”
“?”
風祭巳我迷惑歪頭,完全搞不懂諸伏景光想做什麼。
沒錯,「諸伏景光」。
幾個小時用另一個馬甲時,對方的狀态還十分正常,這會兒就頭頂系統專屬的藍色标識。
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的程度,與他本體憑借發色不相上下。
不用多想,肯定是未來的他回到過去做的。系統向來不會插手他的任務,一直充當陪伴輔助的存在。
問題是,他為什麼這麼做?
風祭巳我陷入沉思。雖然真的被吓一跳,可以預見成為往後陰影,他也不怎麼在意。畢竟來人是景光,好過真正的組織成員,沒有生命危險。
所以總不可能是以後越想越氣,反手給人打上标記吧?
還不知道被看穿身份的諸伏景光,頂着那張陌生且普通到丢進人群便被遺忘的面具,笑容溫和,開口問詢。
“天黑了,外面很冷。要和我回家嗎?”
風祭巳我一頭霧水,甚至想大聲呐喊。你還記得自己是個代号成員嗎,居然想帶一個普通小孩回家?
莫不是想讓他死的更慘?
諸伏景光注視着他,似乎沒有看出他的焦躁不安。海藍色眼眸仿佛深不見底的汪洋,靜谧,幽暗,看不出真實情緒。
他耐心又執着的再次詢問一遍。
“要和我回家嗎?”
“……”
風祭巳我低頭,徒然洩氣。
先前說過,他最讨厭本體虛弱的狀态。
而「西園寺彌一」這個馬甲和本體的虛弱程度不相上下,隻是後者是身體綿綿不絕的麻木刺痛,前者是無法劇烈運動的胸悶氣短。
相比起來,前者當然可以說是休息——在一種安甯閑适的環境中。
他的脾氣說不上多好,此刻很難不感到煩躁,繼而無理取鬧的,遷怒他與系統都認為本質溫柔的諸伏景光。
……這樣不好。
對方大概率是出于好意,擔心他這個“小孩”的安全。
任務、任務,讓他想想,這個身份需要怎麼編造故事?
“好吧。”
風祭巳我扯了扯垂落在地的風衣外套,悶聲回應。
他聽見上方低笑。
然後整個人驟然騰空,與過分寬大的衣物一起,被人團吧團吧緊緊抱入懷裡。
·
諸伏景光很難描述現在的心情。
是錯覺嗎?是錯覺吧。
他應該不會再見到那個人。
那個冷漠、狠戾、沉默寡言,一度讓他将警惕心拉到最高的新人導師。
那個溫柔、疲憊、疲憊不堪,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決絕奔赴死亡的……公安前輩。
當初,那個人可是清清楚楚死在他眼前。
連呼吸也停止了。
盡管如此,還是沒忍住追上去。
就當他這個身份是樂于助人的好人了。諸伏景光如此安慰自己。
他立即轉身,跟上那個背影。
而後,想過萬分之一的可能,想過驟然成空的期盼,唯獨沒想到巷子裡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