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祭巳我盯着毫無裝飾的天花闆,方方正正的壁燈挂在中心,淹沒于無聲無息、灰塵一般的黑暗。背後鋪着柔軟的被褥,空氣灌入肺腑不再燒灼難熬。
他發了一會兒呆,慢吞吞起身,蹬上拖鞋,推開衛生間的門。
鏡子裡映出一位青年,面色蒼白不比冬日積雪溫暖幾分,眉宇間镌刻着難以抹去的倦怠。上身僅僅穿着一件打底毛衣,身形單薄,骨骼明顯,似乎一陣輕風便能吹化了。
他擡手打一個哈欠,轉身離開衛生間。
剛剛講完針對琴酒的描述,還沒有進一步引導談話方向。後續發展的影響程度應該不低,不至于交給系統AI自動運行。
不久的将來,還要回去。
他走向擺在窗邊的淺色書桌,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從塑料袋裡撿出在便利店購買的巧克力磚。
他撕開深紫色紙質包裝,掰斷四分之一的部分丢入嘴巴。一股甜膩的味道在口腔中迅速蔓延,混沌的大腦似乎清醒幾分,踩在地闆的力道不再飄忽如墜迷霧。
他将自己重新扔到床上,翻身一卷被子,閉上眼睛。
……
雨聲嘩啦不斷,穿過厚重的窗簾,吹散看不清的夢境。
他慢吞吞地盤腿坐起。
“系統?”
“……”
“還沒有回來啊。”
一個人洗漱。
一個人收拾卧室。
一個人吃掉藍莓夾心面包作為早餐。
一個人進入書房,逆着黑暗點亮書桌上的台燈。
外界雨聲噼裡啪啦,窗戶被拍得哐哐作響,厚重的深色窗簾毫無動搖,将一切寒氣與冷風牢牢阻隔在外。
牆壁上,挂鐘滴答作響。
幾個小時悄然過去。
他活動僵硬的脖頸,起身回到客廳,簡單熱一杯牛奶,吃完剩下的大半塊巧克力,再次回到書房,不聲不響地翻書。
……
風祭巳我單腿屈膝,靠坐在書房牆角,放下手中未看完的書本。
“啟用身份,源清司。”
[冷卻時間已結束]
[啟用身份‘源清司’,正在确認時空坐标——]
視野倏然漆黑。
一道悠長而洪亮的鳴笛聲響起,喚醒蒙昧的意識。
風祭巳我睜開雙眼,海風的氣息撲面而來。他正單手扶在冰涼的白漆欄杆上,前方一半是人滿為患的碼頭,一半是海天相接的景觀。
偶有海鳥掠過甲闆,引起周圍一陣驚呼。
他伸手摸進風衣口袋,指尖碰到一張略顯硬挺的卡片,将其取出橫在面前,整體呈現白藍二色,镌刻着幾串英文與數字。
不出意外,是他的房卡。
他下意識環視四周,不曾看見任何一位舊識的身影。選擇原地等待三分鐘,也沒有陌生人前來搭話。
可以離開了。
他毫不猶豫地轉身。
介于過往一些經曆,每次啟用「源清司」的身份,他習慣性原地等待幾分鐘,看看琴酒是否在附近,或者有接到琴酒命令過來的人。
比如上次天空島之行,山崎秀智。
風祭巳我順利找到正确的房間,穿過玄關時,步伐一頓。
他仿佛沒有察覺任何異常,徑直走向房間内唯一的書桌,拉出扶手椅坐下。
原木色桌面幹淨整潔,僅僅擺放着一台普通的筆記本電腦和一支純黑色鋼筆。
他拿起鋼筆,拔開筆帽,筆尖沒有一絲墨迹。
他沉默兩秒,沒有進一步查看墨囊,直接恢複原狀,放入大衣内側不易丢失物品的口袋。
房間内一片沉寂。
倘若有一位聽力極其敏銳的人在此,便能捕捉到從床頭裝飾性栅欄後傳來的,持續不斷的、細若遊絲的電流聲。
那是一個微型監控器正在運轉。
風祭巳我伸手打開電腦。
整個過程中,他的表情冷淡平靜,沒有絲毫變化。
如今局面不出他的預料。
上一次準備離開天空島時,那場突如其來的爆炸,幾乎将組織的懷疑明晃晃擺在他眼前。
雖然不知緣由,風祭巳我心想,他與那些被琴酒解決的卧底叛徒,事先面臨的步步緊逼,大概沒有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