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喬相宜第三次見路千河笑。
第一次,是初遇之時,當時他自己好像也笑了,隻記得笑容的目的是為了緩解尴尬的情形,好能留出說話的空隙。
第二次,是前不久喬相宜被七叔綁在前門時,路千河半夜溜出,偷偷幫他把繩索解開放他走。那日路千河展露的,是一個坦蕩真誠無怨無悔的笑,喬相宜回想起來,至今心裡仍有些微微發虛。
在那之後,路千河有一次,似乎也隐約要笑出來,便是晌午之時,喬相宜準備變黃心土豆戲耍那黃衣人之前。
彼時,路千河好像要憋不住了,但其實喬相宜沒想明白有什麼東西值得他憋,他覺得自己的搞笑之魂路漫漫兮、仍需修煉。
路千河最終是憋下來了,隻是唇角微漾,略有蠱意,随後像驚鴻的蝴蝶般消失無影。
第三次笑,便在眼前。喬相宜看不清他的笑意為何,但卻再次感受到了少年眼中的清澈、純潔、誠意。他竟覺得有料峭春風吹過,畫中人無意,驚人酒醒。
他再次覺得,這少年可愛了許多。畢竟路千河長得,實在是對得起女娲娘娘的鬼斧神工。
喬相宜伸手,加上了稱呼:“小路,扶我上去。”
少年的笑意收斂并蓄,遵從他的指示,将他提上馬去。
喬相宜還沒坐穩,卻聽到前方傳來骨頭咬牙切齒的聲音:“咦,你怎麼跑到那兒去了?”
喬相宜實在是不想經曆上次又颠又吵的折磨,他怕這次直接吐出來,于是選擇直接忽略骨頭的嗔怒,伸手要把路千河也拉上來。
路千河猶豫了一下,最後輕扶了他的手臂,順勢上來,卻是坐在了喬相宜的後方。
路千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坐在前面通風,不容易暈。不睡覺的話,盡量目視前方保持平衡,這樣漸漸地就能适應了。”
喬相宜剛想跟他道謝,低頭卻發現路千河仍沒有松開自己扶他上來的那隻手臂,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對路千河道:“你不會覺得冰嗎?”
路千河搖了搖頭,道:“還好。”
雖然路千河說還好,但喬相宜仍是将身體往前方挪了挪,一來他确實怕冰着對方,畢竟這是為數不多的盟友。二來他不往前去一些,路千河拉缰繩會特别不方便,自己肯定是礙着他事了。
不過還好,二人俱是少年人身形,倒也沒有讓馬兒太過負重。
路千河的确比骨頭懂事挺多,知道要把速度放緩、盡量走直線。喬相宜心想:或許一開始就不應該麻煩骨頭,還遭那老罪。
如此,他目視前方,一路上行着行着,竟然沒有直接睡着。
他想,幹脆就不要睡了,順便學着怎麼保持平衡,幹脆叫身後的人放開一隻手試試,卻沒想到路千河先開口了:“你還藏了哪些戲法?”
聲音略有調侃之意。
喬相宜:“……”
竟是來閑聊的嗎?
喬相宜準備鬼扯,卻聽到路千河的聲音從他肩膀處飄來:“七叔當日把你帶上,并不是要把你曝屍荒野,一開始,隻是想教訓你一下。”
喬相宜突然想起七叔臨走前的那一瞪,心中仍有一絲惡寒。
“他不殺你,把你留下,是希望你為他所用。尤其經曆了今天的事情後。”
喬相宜好奇道:“啊?他看中我什麼?”
路千河想了一下:“看中你,是非分明,勇于行動。”
喬相宜有些尴尬,想打馬虎眼過去:“哈哈……你别開玩笑了。”随後小聲道,“小路,你沒有把我會術法的事情告訴他吧?”
喬相宜并不想太早暴露自己會術法之事,剛剛那場風波,完全是出于初出茅廬樸素的正義觀,現在想來,的确是有些為時過早。
路千河道:“沒有。”
他說沒有,那就是沒有。路千河從未産生過害他的心思,相反還救過他不止一次。
話音剛落,喬相宜突然覺得,自己問這話反而顯得多此一舉,明明是他自己提前暴露,卻還要把問題抛給别人,真是非常會狡辯。
聊着聊着,他又有些困了。看來騎馬此事,還是得從長計議。
睡意漸濃,像是又陷入那個長達兩年的黑暗夢境。
喬相宜聽見有溪水潺潺、猶如細流灌入耳膜的聲響,他被驚動,不禁在這種湧動中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