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漉漉的城牆内壁,路千河已經做好了标記。
他正打算燒掉自己手裡最後一點香灰,忽然看到有人影靠近,忙不疊地靠在了牆後面。
有人被押解路過,那被押解的人蒙着眼睛,罵罵咧咧,但嘴裡被封着東西,實在是吐不出什麼象牙來。押解他的黑衣人卻不敢怠慢,堅持不讓被押解的人看見這裡的一鳥一石。
路千河一眼就認出來,那是林子——他也被關在附近。
那些押着他的人是上次内城的影衛。隻不過他們行色匆忙,好像要趕着去處理什麼事情,重點并不在林子身上。
狹促的空間中,路千河錯身,回避了縫隙中掃來的一道目光——那是巡視的人。
原來這裡并不是等死的密閉空間,還是給他留了呼吸的空隙的。
路千河從背陰的地方露出小半個人影來——繼續裝死。隻要保持靜默,那幾名影衛不會輕舉妄動。
如此,一切就對得上号了。
程昴星終于動手了。
程昴星沒有下死手,隻有一種可能性——他們幾人并不是被“特别關照”的存在,那被“特别關照”的人隻可能是喬相宜或者七叔。
這在他的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原本喬相宜是跟他們一塊兒被押走的,但他在半路突然被什麼劫走了。這間接導緻那些本來毫無纰漏的影衛被抽調走了一大半,對他們三人的監視也疏忽了許多。
所以路千河才能在疏漏中脫身,在縫隙中抽空給骨頭留标記。
可以确定的是……有人替他們引開了注意力。
如果這些影衛不着急審問他們幾個,就證明他的另一個猜想落了實:七叔早就落入他們手中了。
如果……骨頭也能很快的能找到這裡來,那這裡的守衛已經不多了。
不知過了多久,路千河突然聽到頭上一陣翕動,一陣異香濃郁的飄來,倏忽又消散。
水滴聲被金屬落地的聲音取代,封閉的空間内多出了一陣莫名的風。
路千河的表情終于出現了一絲變化:“我就知道……你能逃掉。”
骨頭在頂上對他招手:“噓……這麼大地方你能過來吧,我不敢開太大,怕有動靜。”
路千河:“你先下來,我知道林子在哪。”
又過了段時間,待那幾道目光失去警惕後,路千河輕車熟路地帶骨頭摸到了林子的位置。
多虧骨頭太熟悉林子的秉性,在林子發作之前便把他的嘴塞上了,那些污言穢語才沒冒出來,入了影衛大哥的耳。幾人輕手輕腳、動作敏捷,很快就逃離了眼線密布的中心區域。
離開時,路千河趁機找回了自己被扣押的佩劍,長舒一口氣。
他并不如他表面上輕車熟路,倒不如說,第一次做這種事,他心裡有些緊張。
那麼,接下來就看程昴星先去找誰“算賬”。
他先去找了哪一方,另一方就會有空隙可以趁虛而入。
三人順着骨頭破開的風口往空曠處逃逸。
期間骨頭不停回頭,猶豫着想問路千河點什麼。但高處的地形彎彎繞繞,沒有談話的空檔,他們在城牆上轉了一圈,卻發現連來時的路都找不到了。
林子:“怎麼回事?為什麼走不出去?”
路千河:“不是走不出去,是這裡的構造,看起來很像。”
城牆連着城牆,圍成了一個圈兒,這麼大個内城,但沒有人熟悉這裡的構造,兜兜轉轉,總像是鬼打牆。
沒有人熟悉這裡到底怎麼走。
但有一個人來過。
他還告訴過路千河,在層疊的城牆上斡旋的訣竅——尋找标志物。
“去找水流,順着水流,就能找到正确的路徑。”
那才是唯一貫穿整片賀州城池,雷打不動的方向盤。
這廂,他們在城牆頂上盤旋,繞過蜿蜒的斜坡,終于聽到了些許清泉的動靜。
路千河心中,一小塊石頭落了地,他終于想起來自己要交代什麼。
“諸位……”他的語氣少見地帶了顫音,“我想,我大概知道七叔的位置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