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谷、幻海盟、容音寺都位于京畿路,飛星劍派孤立于江南,畫風偏秀麗婉轉,卻又偏是誕生劍修最多的門派。
飛星劍派的現任門主是個叫“鴻晖”的女修——在飛星劍派之前,四大仙門從未有過女性領袖。
且不說這位名字聽起來畫風就很強悍的女修是怎麼想起來當劍修、又是怎麼坐上門主的。她上位之後,一改仙門往常作風,廣收女弟子,還扶持了幾位“姐妹”年紀輕輕坐上了長老之位,弄得大家一聽到“飛星”二字就覺得是一群能打的“尼姑”,差點忘了——“飛星”以前是以孤高冷絕的“君子劍”發家的。
倒也不是其他仙門不收女弟子,隻是“白露”、“幻海”和“容音”因為地理位置等等原因需要跟朝廷打交道,自然要捧一些會來事的老油條上位。那些老油條怎麼會任由家中的女眷去清淨修煉?
再加上古往今來各種原因,女修本來就比男修數量少,因此“飛星劍派”的男修女修數量近乎持平,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仙門的一朵奇葩——就是不知道管理起來麻不麻煩。
喬相宜總結道:“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何那位王家小姐會對飛星劍派心生向往了。”
司徒善一拍腦袋:“你提到她我倒想起來了,她那天丢的那枚‘金葉子’還在我這呢。”
喬相宜道:“‘金葉子’?對了,你先把那枚‘金葉子’拿出來——我後來去查了查,這确實是一種仙門的信物,隻不過它不叫什麼‘金葉子’。好像有個專屬名稱,嗯……讓我想想……叫‘飛花帖’。”
“咦,這上面好像好像還寫了名字。”司徒善看着手裡的東西,“好像是那位王姑娘的名字……等等,這是一種拜帖!那豈不是相當于報名花冊?”
喬相宜點點頭:“好像……是這個理兒。”
但問題是——喬相宜突然想起:那天後來……他好像被擠到人群裡“看大象”了,哪兒有空去找什麼“金葉子”——“飛花帖”!
這不相當于進京趕考卻沒趕上報名嘛。
正在這時,路千河換好衣服出來了。
“你們要找‘飛花帖’?我這有多餘的。”
路千河換了一身幹淨的玄衣。他出來時,司徒善忍不住點評道:“咦,小路兄弟你很有眼光啊。這件衣服我隻穿過一次,那次被我二姐說——我穿着像被街道司追着滿街跑的小賊。但你穿起來倒是有一種……嗯,說不上來的氣質。”
喬相宜在路千河與自己擦肩而過時,悄聲說道:“你這人怎麼回事?換個衣服還要偷聽。”
路千河瞥了他一眼:“你們說話聲音那麼大,想不聽見也難。”
司徒善對比了路千河放在桌上的東西:“還真是‘飛花帖’啊。這是從哪兒弄來的?”
路千河表示:“點将台”附近就有,隻不過每日限量,大部分都被一些愛湊熱鬧的元京市民領走了。但他之前工作的馬戲團中,有些喜歡花哨東西的女孩子覺得這金葉子好看,暗中收藏了不少——有幾枚……混進了他方才換衣時摘掉的銀飾裡。
司徒善:“這麼說,小路兄弟也要和我們一起參加元京會武嗎?那可真是太好了。”
喬相宜心想:完了,這回他欠的“人情”,無論如何也還不清了。
路千河拿出來的那幾枚,一看就是被放在妝奁的盒子中,跟其他香粉胭脂混放在一起的。泡水的時候,水質隐隐被染成了元京時下最流行的“櫻桃粉”色,水面還漂着幾枚亮片。
司徒善從書房的筆筒裡挑了幾隻一看就不常用的幹燥毛筆,用新墨潤了潤筆尖,便開始在葉片上歪歪扭扭地寫起了名字。
“飛花帖”太小,筆尖太粗犷,還易卷邊。因此,司徒善試了好幾遍都不太成功,一個“司”字寫了一半,将快将整張葉片占滿了。氣得司徒善将那葉片随手一扔,掉進了清洗筆杆的水缸裡。
參加三年科舉都交了白卷的司徒少爺将那張葉片甩了甩,展在桌面道:“真是奇了,這屋裡就沒一隻細一點的筆嗎?”
喬相宜拿筆的手顫了顫,道:“唉,這‘飛花帖’根本寫不下太複雜的字,我方才寫的字,一沾水就沒了。”
這時,路千河打斷道:“沾水……?那張已經寫了名字的,也是這樣嗎?”
聞言,喬相宜立即将王思源落下的那枚“飛花帖”拿了來,小心翼翼地放進了一盆清水中——隻見葉片在清水裡舒展開,原本印在上面的字迹卻更加清晰了。
喬相宜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司徒善詫異道:“你明白什麼了?快說,急死我了。”
喬相宜從懷中掏出了一把破爛的扇子——正是被王思源砍了一刀,又在馬戲團丢過的那一把。他将扇面一轉,扇骨的空心處掉出了幾支精細的筆杆——正是喬相宜畫符常用的幾支。
原來他為了行事方便,幹脆自己改裝,将不同用途的筆全藏在一個不起眼的扇子背面。
路千河愣了一下,多看了那扇子一眼。
“那日在鬼市,我是因為一隻金邊湖筆才與那書生……哦不,那位王姑娘遇見的。”喬相宜拿了最角落的一支,忽然在水面上開始着墨,“但其實,她當時并不是看中那隻筆,而是看中了這支筆旁邊附贈的顔料——赤靈砂。”
喬相宜:“赤靈砂原本是一種赤尾魚的魚鱗磨成的粉,不溶于水且附着性強,後來成了供給寺院道觀畫符咒的一種顔料,但也因為這種特性……使得它可以在水面上作畫。”
朱紅色的筆鋒收尾,平靜的水面上浮起了一撇一橫,顯出一個完整的“喬”字來。由于水面會随着空氣浮動,便可以利用這點調整字體的大小。喬相宜上嘴吹了吹,将那“喬”字吹的又緊湊精密了些。
他将那枚沾水後舒展開來的“飛花帖”放在“喬”字旁邊,小心翼翼地盛住那塊随時看起來會散架的字體。待到字體全被葉片接住,水面亦不能再有片刻微瀾。
司徒善喃喃道:“怎麼感覺……這個‘金葉子’像是故意拿來出道題考我們似的。可那位王姑娘,為什麼會知道謎底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是觀察那字迹才注意到的細節。”喬相宜看了路千河一眼,“但我猜想,關于元京會武的考驗……可能很早就已經開始了。赤靈砂應該也隻是解決‘拜帖’的其中一種辦法。但如果認識仙門内部人員,應該不算什麼難解的題。”
忙活了半天,喬相宜終于将自己的名字完整地題在“飛花帖”上——乍一看,還像是刻上去的,隻是還需要靜置一段時間,才能将字迹牢固的釘在上面。整個過程,十分考驗耐心和技巧。
喬相宜甩了甩發酸的膀子,這才發現旁邊這兩人,沒一個開始動身的——可能也沒打算動。他哽咽了一下,道:“算了……我幫你們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