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注意，為他的慷慨“獻祭”歡呼簇擁的獸群裡，閃過了一雙和他一樣危險的眼睛。

數尺之下，剛剛目睹地獄血霧的喬相宜以為自己看錯了——他以為是那些異獸們受了刺激在自相殘殺，于是在慌亂中試圖卷起那兩具墜落的屍體跑路。

然而，那僅存的風刃很快就被撞碎了，吃飽喝足的異獸們摩拳擦掌重新上陣，利爪一把撕碎了屏障——紙人破碎，折扇撕裂，喬相宜被一陣沖擊震蕩，被甩到了水底。

再回過神時，他被蛇一樣的尾巴纏住了左腿。水渦的殘風下，他看見異獸将那兩具剛剛還觸手可及的屍體團團圍住，張開了利爪——

經過“演練”的異獸們輕車熟路地卸去了江曜的四肢，讓他死前平靜的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染上了恐怖的鐵青。而那位平日神氣、常戲耍他人的郝珍珠，此刻被愚弄一般按在了某塊水底的岩石上，沾染油脂腥氣的黑色岩石遮掩背後，她被一張血盆大口吞吐出了半塊腦袋……

“……不要！”

喬相宜喊出這句話時，“蛇尾”将他的左腿纏了個死結。盡管他已經在賀州城底見過盛開的“蓮花”，但還是無法接受眼前的景象。

與此同時，上層的異獸們已經開始幹活，撕咬開了“葉片”的一條縫隙——但還不足以讓人通行。

雷煊眼見縫隙裡的天光随着散開的葉片傾瀉在泉眼裡，突然感覺呼吸有些不順：操，這銘文果然不是開玩笑的，沒那麼容易撬開。看來得讓這些異獸們再加把勁才行。又或許，自己漏掉了什麼線索。譬如……那個被切片扔掉的生魂鈴？

雷煊正要控制文鳐轉身，卻在手握缰繩時感到了些許怪異。

不對，方才……在那個叛逆的“切片”沒有下銘文封印泉眼前，水面上的天光，有這麼強烈嗎？

喬相宜用盡全力掙開那道拖住自己的死結，他的左腿被撕扯出了血迹，可精神卻面臨崩潰的邊緣。此刻，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隻直面着自己的無能為力，任由那蛇尾将自己的左腿折去……

呵，這就是，最後一座泉眼的考驗嗎？還是說，之前的種種都是假象？

左腿即将被扯斷的一瞬間，血和眼淚同時滴入掌心，一道綠光幽幽升起——生魂鈴散發光芒，悠長地“叮”了一聲。

生魂鈴發出悠長“叮”的一瞬間，雷煊忍着狂躁的心情，眼見被異獸們好不容易撕咬開的“葉片”的銘文縫隙之上，一道刺眼的白光扶搖直上，莅臨在自己的頭頂。

他立即下意識甩掉了缰繩，扶着自己湊不成節奏的心跳，喃喃道：“呵……我的真身……”

大意了……雷煊感到自己藏在安全區的“真身”——羅盤的指針，被一道劍光貫穿了。

“不過……殺了我又能怎樣呢？”他苦笑道，“真州泉眼内發生的一切，都會成為紛争的戰火，不是嗎？”

下一刻，雷煊“分身”殘肢碎片随着血霧被白光照的無處顯形，水面的縫隙降臨了一把夾着電光的大劍，貫穿了整個泉眼。

泉眼上層的異獸們跟着雷煊一起被貫穿了心髒。中下層，異獸們被這白虹貫日的大劍殺傷——四散開來，一些異獸想要藏身水底，卻發覺那幽幽的綠光似乎包裹了整個水域。

與此同時，真州，三棵柳樹下，看不見的結界破開了一條閃電般的裂隙，碎裂了。

泉眼之外，幾個年輕人被劍氣的反作用力震蕩，跌落在了河灘上。

司徒善吐了一口血，手中的劍鞘空空蕩蕩。他身後不遠處，王思源氣喘籲籲，扶着破碎的劍起身道：“不行了……這法子到底有沒有效？我們……趕上了嗎？”

是她的錯覺嗎？方才司徒善在路千河的教唆下，聚合了三個人的靈氣使出的那一劍……為什麼那麼像師父的劍氣？

二人的正前方，一棵殘破的柳樹下，一個同樣殘破的人影扔掉了手中——“指針”已經損毀的羅盤。

“不知道……隻能祈禱趕上了。”殘破的人影——路千河答道。

方才，運河裡的“漩渦”似乎透出了點星的綠色，随即，那道“漩渦”便消失了。這代表着銘文生效——泉眼的入口已經無處尋迹，

“還是……我沒趕上？”路千河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道，“不然，為什麼生魂鈴會在哭泣呢？”

傳說，隻有奏響送走死靈的挽歌時，生魂鈴才會發出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