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我巴不得趕快和倉田先生見面，趕快和塔矢再一決高下。”光說。
光和亮今年在比賽上，光是正式赢了亮一次，不過，兩人在賽事上的勝率依然是打成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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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亮又和佐為下棋，光在電腦前忙着給亮拷貝佐為去中國的視頻。電腦壓縮文件的速度有點慢，光呆在電腦前，聽着客廳裡他們落子在棋盤上的聲音。屏幕的光芒映亮了少年意氣風發、又有點蒼白的臉。
靜下來的時候，就很煩躁，到底和倉田比賽的結果會怎麼樣呢？光捏緊了頸間橘色的圍巾，圍巾都被光捏得皺巴巴的。
拷貝完後，光出去看他們下的棋。亮和佐為這一盤下得還挺快，佐為執黑，亮執白。不到三個小時下到了官子階段，佐為的官子尤其細膩，黑棋始終保持着實地上的領先。
“藤原老師，您下的棋……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了。不再那麼注重大勢了。”亮敏銳地說，“您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循序漸進地圍實地，在官子上面，更是确保準确。”
光和佐為對視一眼，兩人都笑了笑。佐為說：“小光也說了類似的話。”
“您是受到中國棋手影響了吧。”亮看着佐為崇敬道，“看來這次去中國，您的收獲很大。”
“是的……”佐為望着亮的眼裡有欣慰。能夠讀懂自己的棋的人，除了塔矢行洋和小光外，小亮也是。
光卻皺眉道：“我有時覺得佐為太矯枉過正了，下出來的棋都不像是佐為下的棋了。我說你，不用害怕被這個時代淘汰！事實上是所有人都在模仿你下的棋。”
光的話，也說出了亮心中隐約的感覺。
佐為總是力圖超越自己，那種革新自己的決心讓亮震撼的同時也有隐約的不安。一般來說，要打碎和抛棄過去的自己，一般的棋手内心總會有所掙紮，但佐為好像沒有這種掙紮，總是平靜如水的。
這反而讓亮開始擔心佐為是不是為了想融入現代，在潛意識裡走向一個極端。
佐為搖着銀白色的袖子說：“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要不斷學習嘛。多嘗試一些，揣摩大家下棋時都在想什麼，就是我感到最開心的事了。”
“在面對棋賽時，常常感到高興多于壓力時，也就隻有佐為你了。”光說，然後把U盤遞給亮，“佐為在中國拍的視頻，給你拿回去看。不說圍棋，佐為拍的天壇公園太美了。可惡，你們都出過國，隻有我沒出過國。”
“謝謝。藤原老師這次就隻去了北京嗎？”亮接過U盤。
“這次去比賽比較倉促，我想着要回來多和你們下棋。不過，是聽你父親說過，深圳棋院和香港、台灣棋院高手都很多，邀我下次再去。”佐為微微一笑，又正色道，“中國棋手普遍都很好學，我更明白了，你父親留在中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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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光和佐為到了棋院，光穿上金色的羽絨服，佐為也在水藍色的狩衣外面穿上銀白色的鬥篷。銀白底色的鬥篷上有流雲的織錦紋路，如同清朗月夜裡流動的星光。
一到了棋院，又有許多人來朝佐為鞠躬。耳邊打招呼和行禮的聲音嗡嗡作響的，光頓時感到有點頭疼。
富士通杯第二輪預選賽的賽場上比之前少了一半的人。亮和名古屋的齋藤九段已經坐在棋盤前了，倉田還沒來。
“藤原老師，您是來看進藤下棋的吧？我們去旁邊棋室裡複盤嗎？”伊角率先走過來。
“好啊，伊角，我正巧想要找你聊聊。”佐為說完便和伊角去了，走到旁邊的時候。佐為又回頭看光一眼，那充滿期許的眼神仿佛在說：“加油，小光！”
剩下光坐到棋室裡等着倉田到來。棋室裡很快多了不少棋士，帶着莊重的表情。
凝視着“富士通杯”的海報，光隻坐了一會兒便感覺到冷，他又站起來，決定到棋室外面去等。
光站在棋室門口，冷風穿過走廊的縫隙吹過他的臉，冰涼的感覺讓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光望向遠處，看到幾名棋士三三兩兩地走向不同的棋室，而自己的對手倉田還沒有出現。這種等待讓光有些坐立不安，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摸向羽絨服的拉鍊，又松開，又插到口袋裡，去找那把老舊的折扇。
“倉田老師，您怎麼看起來比小棋聖決賽時還緊張啊？”從外面傳來古濑村的聲音。
光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過去，他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
“比起前輩來，我更害怕追上來的後輩，這次果然遇上進藤光了，我今天，絕對不會對進藤讓步的——”倉田的聲音透着一股決絕。
“哇，很少聽倉田老師這樣說起後輩啊。不過，進藤四段的實力也确實是能稱得上是新一輩中的頂尖了。”古濑村說。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和進藤，還有藤原老師，我經常看進藤的棋譜推演，不管是勝利的，還是輸掉的，我都研究着進藤的思想。進藤是擅長近身惡戰的棋手，幾乎是完美的，不過持久的拉鋸戰則是他的弱點……”倉田說。
光的心微微一震，他沒有想到倉田會用這樣堅定的語氣提到自己，更沒想到，倉田這麼了解自己。光忽然覺得握着折扇的手心有些潮濕，明明天氣很冷，他卻感覺到後背冒出一層薄汗。
光擡頭望向棋室的入口，倉田大腹便便的身影終于出現了。
倉田顯然沒料到光就等在這裡。倉田堅定地凝視着光，朝他走過來，步伐穩健，但眼中透出的鋒芒讓光隐隐感到壓力。光想起之前的比賽中，倉田曾憑借一個大膽的策略扭轉局勢的場景，心中的緊張感一點點攀升。
光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光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跟在倉田背後，走回棋室坐下。棋盒裡的黑白棋子在燈光下閃爍着微光，棋局尚未開始，但空氣中已然彌漫着一股無形的緊張感。
倉田坐下後颔首緻意，光也點頭，兩人幾乎沒有多餘的寒暄，猜子，光執白，然後視線很快落在了棋盤上。
“啪”的一聲，倉田執起一子，不經思索地，迅猛地落在“小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