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你居然把我睡了?!”把岑讓川雷得夠嗆。
她睡的明明是另外一個!
也不知道怎麼她就鬼迷心竅,一晚上把人按住以不同姿勢睡了好幾遍。
睡醒後剛升起一絲愧疚,少年就給她表演原地消失術。
來這之後發生的一切都詭異得要命。
電閃雷鳴,滂沱大雨。
她面對兩個長得一樣的少年,忙把手腕上的佛公露出來,威脅道:“别過來啊,小心我……度化你們!”
“這麼一個劣質的小玉石你打算度化誰?”小廟少年嫌棄道,“翡翠商家營銷出來的東西,驅邪擋災?你真信了?”
他說完,晃了晃手指頭。
那小佛公登時化為齑粉。
“……”岑讓川立馬滑跪,“對不起我錯了,放過我吧大哥。我就想賺點小錢,結束貧困潦倒的一生!睡了你兄弟是我不對,要不這樣,我手頭二十萬,咱倆平分?我給你燒十萬的紙,豪宅豪車一律包齊,您是想要大平層還是五樓小别墅?豪車要法拉利還是勞斯萊斯?”
少年笑了:“我托你姑媽先給你定金一百萬,全款稅後五百萬,你竟隻想用十萬打發我?”
“……哪,哪有。”岑讓川硬着頭皮說,“我,我隻拿到二十萬。”
“不說實話的人。”少年彎起嘴角。
雷光乍響。
少年半張臉被照亮,眼中俱是冰冷的笑意。
“是會被吊在樹上。”
他身後屋檐銀杏樹枝上懸挂的祈福牌變幻。
骷髅頭下吊起一具白骨化屍體。
遠遠看去,那些枯骨恍若垂落的僵死蛆蟲。
雨水滴落在骨節上,反射出淩厲水光,似蛆蠅彙聚成長條狀蝦條,随時能膨脹炸出一堆腐爛物。
岑讓川想起那五百萬和以前的生活,比死還可怕,心一橫:“其實是五十萬,我姑媽找的律師吃回扣。”
小廟少年高高揚起手,指尖化作根須,尾端尖銳如針,下一秒就要紮透她的腦子。
就在這時。
站在岑讓川身旁的古宅少年忽而擋在小廟少年面前。
“你要做什麼?!她已經毀你千年,你難道還要給她機會!”小廟少年雙目赤紅盯着他,冷笑:“我早該看出來,你若是不願意,怎麼會讓她睡?我不過是你的執念,即使你身體裡其他東西都被剝離,你依然不肯放棄是嗎!”
他像是在講給她們聽,又像是在質問自己。
岑讓川看不清古宅少年的表情,隻知道從他背影透出一股濃烈的悲傷。
小廟少年滿眼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殺意,他恨聲道:“既然如此,那我……!”
他話音未落。
一根枯枝拔地而起,直直插入他的心髒處。
綠汁四濺。
淋了古宅少年半身。
同時濺上岑讓川長發。
血肉攪動聲中,濃液汩汩流出。
絲絲縷縷根須猶蠶吐絲,緩緩纏上小廟少年的每寸身軀。
“你竟然……要、抹殺我……”
小廟少年不甘望着古宅少年,眼中滲出的淚竟是清透綠色,“為了她……你要……殺了你自己嗎!”
岑讓川悄無聲息爬出去一段路,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回頭去看他倆。
腳腕上忽而纏來粗壯樹根,硬生生拖着她。
掙紮地越厲害,纏繞地越緊。
手邊找不到趁手利器,她幹脆停在原地不動。
要不然她的腿要勒斷了。
那邊。
兩個非人少年自相殘殺。
樹須為繭,完完全全将小廟少年包裹成團。
随後,古宅少年腳下也生出樹須。
兩個綠色人繭伫立在瓢潑大雨的檐廊下一動不動。
片刻後,又有一層樹須把他們同時包裹在一處,像一個随時切開會發現裡面有兩個蛋黃的雙黃蛋。
如此詭異時刻。
岑讓川肚子發出“咕噜”一聲。
早餐沒吃。
午飯飯點已過。
她欲哭無淚躺在地上,膝蓋以下全是纏繞上來起來的根須。
每一根都傳來清晰的震動,像一條條筋脈跳動着、滾動着……
古宅方圓十裡無人敢靠近。
哪怕裡面傳來求救聲。
手機剛剛折騰一通,爆屏、後蓋開裂、死機。
她徹底失去與外界的聯系。
人在絕境的時候會出乎意料地平靜。
平靜到生出淡淡的死意。
這一把鍘刀就懸在自己脖子上,随時可能落下。
岑讓川現在就在等這把刀落下。
她等餓了、等困了、等累了,躺在冰冷的地上,猶如一條死魚。
綠繭子是一動不動。
雨下了兩個時辰才停。
岑讓川迷迷糊糊睡過去。
直到天色擦黑。
古宅光線暗下。
四周寂靜,沒有半點聲響。
雨後寒涼,冷意侵入皮膚。
綠繭終于有些許動靜。
上面緊緊纏繞的根須開始松散,生機勃勃的綠色根須逐漸枯萎泛黃,綠色汁液溢出,流淌在地。
岑讓川醒來時已經是後半夜。
趴着睡的姿勢讓半邊臉都麻了。
腳上束縛消失,一盞燈放在她旁邊。
她身上還披了件薄外套,有點像是……
視線上移。
岑讓川望見不遠處有隻腳,穿着白靴懶散地斜橫着。
消失的古宅少年整個人斜斜坐在木欄上,背靠柱子。
冷冷清清的月光灑在他臉上、身上,清冷地不可思議,恍若月華銀輝凝結而成。
少年已是換了身藍色盤扣衣衫,淺色長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