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僞濃情碧壺鎖捆裙臣,實堪傷玉勢流紅王孫。(十九)王的男人。
辜青林時常能收到母親的來信,催促他趕緊拿些銀錢出來。辜青林被鬧得不行,終日以淚洗面。他揀選出來一些體己錢,還有以前攢下來的首飾給母親,給他的母親哪裡是這點銀錢就能打發走的。唐王也賞過他不少首飾,一應價值不菲,可他舍不得把娘娘的心意送人。這些日子,他悲傷不已,連帶着也沒去侍奉剛剛小産的岑夫人。
正是難過時,卻又聽到王府正門處傳話,他以為又是母親來索要銀錢的。本不想去見,可又怕母親氣急了真鬧起來。不得已到了門口。卻見是——
“梁生?”
梁照溪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朝着辜青林一邊磕頭一邊哭訴,“哥哥!求哥哥救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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莳花館。
碎冰塊敲擊茶杯的清脆聲悅耳,他纖纖玉手又剝了一個新鮮的橙子來,奉到唐王面前。
這裡雖然裝點得富麗堂皇,可終究不能和唐王府相比。唐王素來夏日用的是大缸冰塊和風輪兒來降溫,這莳花館隻能用些碎冰配茶來吃,她熱得一直扇着胸前的扇子。
“白小姐請喝茶。”他妩媚嬌柔地捧着茶來,故意這樣稱呼她。想喚起她的一絲憐憫。
“找我什麼事?”唐王語氣冷淡,沒接他的話,其實唐王知道自己是明知故問,就想看看這個狐狸精打算如何使手段。
春行君坐到她身側給她打扇,“我與小姐的約還沒完,自然是一直等着小姐,上次還餘半個月的琴沒給您彈完。心裡惦念得茶飯不思,隻等您來,鬧得紅老闆不高興,她隻見了金瓜子高興,補上她的虧空。她是高興了,可我的心是空的。”
說着,他牽起衍望的手往自己心口擱。
衍望冷笑一聲,“就這麼想做我的人?”
春行君見話被說開,他也不惱,也不窘迫,“世上伺候您的人那麼多,我隻願偶爾能陪您一陣子,看見您笑了,此身也便是有用之人了。否則,我還要這具身子有什麼用,不過是早一刻還是晚一刻,一把火化了灰,或是一卷草席子埋了罷。娘娘若是心裡,有一分一毫的地方留給我,隻為我備辦一對白燭,我在地下也就得了心安了。”
他極近謙卑與哀怨,話裡話外,就是想替衡雲伺候自己,也叫自己别錯過他這個知情識趣的替身,别讓他落得跟衡雲一樣的結局罷了。
“我聽說,你會彈伽倻琴?”
春行君沒想到,她的回答是這樣,“是,可···我也許久沒彈了,若是您想聽,奴願拂去琴上塵埃。”
“這個給你。”
春行君去換上了她給自己拿來的鮮族服侍,這還是他這幾年第一次穿鮮族的衣服。他不明白娘娘這是要做什麼,心裡分外膽怯。
他抱着伽倻琴,穿着鮮亮的鮮族衣服,一步一筆邁到她面前。
看着他這副模樣,衍望心裡忽然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仿佛明白了,那一日,高麗的毓正公主來皇姐面前受封賞時,皇姐為什麼那般高興。
外族人在自己面前臣服的樣子,是最烈的媋|藥。
他将琴放在地上,自己又跪了下去,把琴的一端捧着懷裡。怯生生嬌滴滴擡頭看了看唐王。
那個眼神讓衍望感覺,身體裡騰得湧起一直奇怪的玉望,想把他壓在地上,看他求饒的樣子。
腦海裡不斷地回響起那句話——
“皇女征伐四方,也會征伐四方的男兒。”
原來枕簟之上的欲望會轉化成馬背上的野心。
皇帝姐姐征伐高麗,會隻為了那幾根高麗參嗎?
他調了調弦,确認了弦絲的松緊,“這首曲子,名曰《姻緣》。奴家許久不練,若是琴技生疏,還請您見諒。”
說着,他便信手彈起。曲聲悠揚又婉轉動人。仿佛戀人之間的生離死别就在眼前,似相愛之人昨夜纏綿悱恻,翌日便斷腸分别。
“這一生,沒能完成的愛。這一生,沒能實現的姻緣。”
“從遠方歸來,再相見的那一天。請不要再放開我的手。”
他的弦音未盡,可是衍望聽不下去了,她被這首曲子心裡掀起了莫大的動容,他穿着那身衣服,跪在她面前彈琴,本就勾起了她心中埋藏已久的對疆土的野心。如今卑微動人的歌聲,更是叫她登時想把他據為己有。
她騰的一聲站起,走到他身邊,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死死看着他。
她在同自己的内心掙紮,隻那一瞬,她眼裡的他不再是衡雲的替身。她好像重新認識了這個人。也許,他的新身份是外族供品,也許是成為了她的另一段救風塵的轶事。
她怕自己真的在此刻做出了荒唐的事情,她心底裡勾連着欲望的野心在生出枝芽。她不想在這個地方就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