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姜姮恹恹地别過頭,将面龐埋在辛之聿身前,想借此躲個幹淨。
不料,卻對上他探究的雙眼。
姜姮懶聲道,“你不知。”
辛家是貧苦出身,即使拜将封爵後,也常常與三教九流來往,還會同普通農人一起下地。
長安城中的顯貴世家,莫不将此當作笑談。
姜姮雖也讨厭那群人的刻薄,可讓她,學辛家做派,與民同樂,她是不願的。
“莫要沖撞公主殿下!”縣令扯着嗓子,大喊一聲。
百姓随之跪滿長街,密密麻麻的,亂七八糟的。
“拜見公主殿下——”
“見過公主殿下——”
“是公主。”
……
百姓的跪拜和見禮聲中,姜姮像是深深吸了一口氣,随後慢悠悠地起身。
明明是身騎白馬,卻莫名有幾分正襟危坐的意味。
“起身——”
姜姮面含微笑,聲音平緩清潤,神情自若,舉手投足之間,優雅又不失威嚴。
差點讓人誤以為,是廟中王母像活了過來。
辛之聿眼晃了一瞬。
姜姮瞥他一眼,輕語道:“你想說什麼?若不是好話,就别說了。”
她猜,辛之聿說不出什麼好話。
“唱念做打,演得精彩”無非又是這些話語。
有時一想,姜姮也覺得,自己是個唱戲的人才,能裝出天家威嚴,也能扮個乖巧女兒,裝腔做調,樣樣精通。
隻她懶,不願意面面俱到。
這才在世家寒門這小圈子内,留了惡名。
姜姮繼續微笑。
這時,卻聽辛之聿如常般開口道:“你頭發亂了。”
姜姮一怔。
辛之聿專注無聲,隻在衆人垂眼時,輕輕将她鬓邊一縷碎發别至耳後。
幹幹淨淨,透亮輕盈的一張芙蓉面。
辛之聿後知後覺,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
又是手比腦快。
從前,他不聽囑咐,縱馬陣前,也常常被斥責,但隻要陳懇認錯,再去刷個馬廄,就能糊弄過去。
眼下雖不大情願,但辛之聿還是打算向姜姮認錯。
可道歉的話,還未說出口。
姜姮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腕。
她擡起眼,眸中似有浮光躍金,狡黠又可愛:“原來,阿辛喜歡我端莊模樣?”
辛之聿一愣,蹙起眉,下意識想反駁。
但不知為何反駁,又從何反駁。
姜姮淡淡說道:“也難怪。自古以來,武人多粗犷,許是在軍營裡見多了不修邊幅、五大三粗的同僚,見到那些端莊溫婉的女子,便心向往之。”
她又舉了當朝幾位将軍和其婦人的例子。
辛之聿反握住姜姮的手。
他惱羞成怒了?
姜姮收回手,平淡望他。
“那可惜了。”她又笑,“扮這個模樣,累人得很。阿辛,你該改了自己的心思。本宮是何模樣,你便心動如何人物。”
“這樣,才是你的天經地義。”
一套歪理邪論。
辛之聿無言以對。
他搜腸刮肚半天,才想出一句:“殿下多慮。”
他說得很笃定。
姜姮笑了笑,笑得涼,笑得輕,“是啊,本宮多慮。”
辛之聿聽着,隐約感到奇怪,卻說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