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客坐在茶水間裡的沙發上,面前擺着好幾份資料,他正拿着其中的一份,盯着上面的數據沉思。
有人不敲門就走了進來。
林客沒有擡頭。
來人一把抽走了林客拿在手裡的資料。
“别發呆了。”倫科随手掃了一眼手上的資料,看到了那個顯眼的“50%”。
“理論上,勞倫斯先生有百分之五十的生存概率。”林客說。
“嗯,”倫科随手把資料放在了茶幾上,“不治的話,死亡概率是百分之百。”
林客的腦海裡浮現了剛剛勞倫斯躺在病床上痛苦的樣子。
“肯定要治。”林客說。
“話是這樣說,但是小白鼠身上的成功率太低了,這群研究者的數據真的靠譜嗎?”倫科問。
“在小白鼠身上的成功率隻有百分之十幾,這個生存概率,也比百分之百的死亡好。”林客整理着茶幾上的資料,把它們碼成了一堆。
“我準備和母親說一聲。”林客對倫科說。
倫科點了點頭,說:“你是得告訴她。她不來一趟嗎?”
“我不知道母親有沒有處理完工作。”林客拿出了手機,拇指在屏幕上摩挲了一陣。
“沒處理完也要過來一趟吧?這可是勞倫斯。”倫科說。
林客吐出了一口氣,說:“我是做不了這個決定的,生死大事,應該由家人做主。你來?”
“我也做不了這個決定,他把我看成兒子,我可沒認他這個父親。”倫科說。
林客又吐出了一口氣,說:“那就讓母親來一趟,事不宜遲。”
他說完之後,就要給艾涯打電話。
電話撥通了之後,林客聽到了一聲“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他挂斷了,再打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
“不接?”倫科問。
“正在通話,可能還沒處理完事情。”林客将手機收回了口袋裡。
“溫特沃斯呢?”倫科問。
“不知道。他說他還有事,辦完事之後,他會回到莊園,把艾涯接過來。”林客說。
“一眨眼人就沒影了。”倫科笑了一聲。
林客不想接話,他現在沒有這個力氣和倫科鬥嘴。
“你剛剛在勞倫斯的病房門口,想什麼?”林客問,他擡起頭,看着站在窗前的倫科。
“在想勞倫斯那張漲成了豬肝色的臉,太醜陋了,一點都不美觀。”倫科說。
“你隻想到了這個?”林客問。
“我不想和你吵架,弟弟。”倫科又用上了一點漫不經心的語調,說話像莎士比亞戲劇裡的人物一樣抑揚頓挫。
“其實我還想到了點别的,但是不想告訴你,你這個俗人是不會懂的。”倫科說。
林客不答。
“那你當時在想什麼呢?”倫科問。
“想一個俗人應該想的事情。”林客答。
“什麼?”倫科問。
“死亡是可怖的。”林客說。
“唔……”倫科的喉腔震動了兩聲,“很合理的聯想。”
林客沒有再接倫科的話,而是重新給艾涯打了一個電話。
仍然是正在通話中。
林客拿起了放在沙發上的外套,準備出門。
“你要去接艾涯嗎?”倫科問。
林客點了點頭。
“等一等。”倫科說。
林客沒有按照倫科說的做,而是重複了一遍自己不久前說過的話:“事不宜遲。”
“你要不要先給溫特沃斯打一個電話?”倫科問。
林客動作一頓,他這才反應過來——說不定溫特沃斯已經接到艾涯了。
他又重新拿出手機,撥給了自己的愛人。
“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仍然是相同的回音。
“奇怪了,該不會是艾涯和溫特沃斯在打電話吧?”倫科笑着說。
林客心裡歎了一口氣,說:“有這個可能,我回家一趟。”
“其實,你不用這麼着急。”倫科說。
“我下來的時候,醫生說勞倫斯的情況已經穩定了,檢查結果也出來了,一時半會下不了病危通知書。”倫科說。
“還是盡快,和死神比速度,我沒有什麼把握。”林客說。
“别說你,全人類都沒有把握。”倫科說。
林客拉開門就想走。
“有一個情況,你應該知道一下,這可能會左右你和艾涯的決定。”倫科說。
“什麼?”林客轉過身。
“勞倫斯不願意呼吸。”倫科說。
林客想糾正倫科的語法錯誤,問:“勞倫斯先生,不能……呼吸?”
“不,我反複和醫生确認過了,是勞倫斯不願意呼吸。”倫科說。
“不願意?”林客問。
倫科點頭,說:“剛剛做檢查的時候,勞倫斯的意識清醒了一瞬,他和醫生說,他的喉嚨長出了一枚核桃。”
“一枚核桃?”林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