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犀利的自我評價。”
“本來就是,我應該感謝,她并沒有利用她未婚妻的身份給我使絆子,反而還在搜查我房間的時候放我一馬——要不是她,我那天晚上肯定不能活着走出戴倫莊園。”
“那天晚上主要還是林客救了你,他站出來承擔責任的時候,我都感動了。可都這樣了,你還是看不起萊拉?還說她是空的?”
“如果她能上來抽我一巴掌,那我還真是看得起她了,她沒有這樣做,還真是讓我非常看低她。”
“……說下去啊,我在等着呢。”
溫特沃斯沒理倫科的催促,他仍然在思索着詞彙,他想起來在那個大雪的亭子裡,萊拉和他的對話。
“她喜歡林客,想要林客,那她就應該努力争取,她憎恨我,讨厭我,也非常合理,她應該努力把我從家裡趕走,至少讓我不能在戴倫莊園裡立足,但是迄今為止,她隻是在行為上和口頭上對我做幾個不痛不癢的嘲諷,搞得我都想手把手教她應該怎麼樣孤立我了。”
“啊?和你聊天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你希望她怎麼孤立你?”
“利用她放我一馬的恩惠,逼我離開林客算一種;利用她未婚妻的身份,在貴族圈子裡制造我的風言風語,給艾涯施加一定的壓力也算一種;創造和林客獨處的機會,讓林客喜歡上她也是一種。辦法多得是,她居然一個也沒做。”
“……所以,因為她什麼也沒做,你就覺得她是空的,沒有生命力?”
“還有一點,萊拉是非常有能力的,論察言觀色和人際交往,埃爾肯定不及萊拉,如果她是奧蘭多家的家主,他們家向别人借錢絕不會那麼困難。”
“所以?”
“所以,她明明有能力,也有野心——我和林客在談戀愛,全世界的人隻要不眼瞎就肯定能看出來,她肯定也看出來了,但是她仍然喜歡着林客——這份心氣不是誰都能有的。她既沒有被我的存在擊垮而變得自卑,也沒有想盡一切辦法獲取她想要的,甚至沒有将我從她的視線裡清除出去,那我隻能說她是空的了。”
“或許,她隻是出于淑女的驕傲,并不願意以一種不體面的姿态,來和你作對呢?”
“那她更空了,如果她會被這種無所謂的禮儀和規矩,為了别人的看法而放棄她喜歡的東西,那我就更看不起她了。”
“好吧,很有道理,這就是你對她的全部評價了?”
“不,這是我在半個月前對她的看法,”溫特沃斯笑了一聲,“在我離開之前,她在我面前展露了一些有趣的變化,我現在還不好下結論,還在觀察——所以我剛剛才問你,她做了什麼?”
“好極了,好極了,真是太好了——我這通電話真是打對了,我們的目的竟然是完全是一樣的。”
“嗯?什麼目的?”
“從她住進我們家以來,我就注意到了萊拉身上的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林客應該也察覺了,隻不過我們的情報一直沒有共享過。我也一直在觀察着她。”
溫特沃斯回憶了幾處微小的細節,問:“是不是她不洗手?”
“诶?你也知道?”
“曾經好奇過,聖誕晚宴的時候,她的手上有很重的、像粉底液的痕迹,但是半個月前,她摸東西就沒有出現這個情況了,之前她身上的香水味很重,我離開前又還好了。”
“正是這個了。一開始引起我懷疑的,是她居然能在一天之内放了二十八次洗澡水,這實在是令人驚訝。”
“二十八次?她要把戴倫家淹了嗎?”
倫科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溫特沃斯聽到他那邊翻閱紙張的聲音停了下來。
“我現在暫時有了眉目——不得不說,經常跑醫院和醫生聊天就是有這個好處,還好艾涯當年投資醫院投資得早,有些資料居然還能找到——但是不好認定,我給你發點資料過去,你可以和林客探讨一下。他在嗎?”
倫科這一段話說得又快又急,中間的一整段仿佛都在說唱一般,溫特沃斯隻想回答最後一句。
“他不在,從我醒來開始就沒見他人,”溫特沃斯打了個哈欠,“可如果你和林客都懷疑了這件事,你這通電話為什麼不打給林客,偏偏還來吵我睡覺?”
“你以為我不想啊?我剛剛打過了,發現電話正在通話中,這才想到了你,想着你天資聰穎,從你這裡可能可以得到什麼啟發。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倫科的誇贊讓溫特沃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謝了,大可不必。”溫特沃斯話音剛落,就聽到了自己手機裡傳來了消息提示音,“東西收到了,我和林客看完再說。回聊。”
通話被切斷了,溫特沃斯又打了個哈欠,他倒回了床上,點開了倫科發來的東西,發現是一份罕見病的醫學教材和幾張照片。
教材裡面有一個詞被倫科打了巨大的猩紅标記。
溫特沃斯定睛一看。
普拉特納綜合症。
這是什麼?溫特沃斯又往下讀了下去。
一種罕見的基因病,目前無法治愈。臨床表現為,患者的皮膚碰水後,會全身紅腫,出現蛇形風團。世界上隻出現過三例病例……
溫特沃斯看到了三張照片,其中兩位都是蓬頭垢面的成年人,他們都腫了一圈。
最後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小孩——還是個小姑娘,她被人抱在懷裡,正在痛哭,身上布滿了醜陋的蛇形風團。
背景看起來是在醫院裡……還是戰争年代的醫院,她身後的地闆上躺滿了缺胳膊少腿的傷員。
抱着她的人……抱着她的人是……
溫特沃斯看着照片上男人的側臉,男人看起來隻有四十歲出頭,穿着得體的燕尾服,衣服上方的口袋裡還露出了金色懷表的表鍊——和勞倫斯的穿搭很像,是個貴族管家?
“在看什麼?”
林客的聲音從溫特沃斯的肩膀上傳了過來,隻見林客掃了一眼溫特沃斯的手機屏幕,問:“這不是瓦倫嗎?”
誰?瓦倫?
瓦倫·奧蘭多?
溫特沃斯睜大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