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殿的是生面孔,一身華服氣派非凡。
皇帝從來人腰間的玉佩識别出對方的時身份:“……你是承正王家的兒子?”
邝橼躬身行禮,“正是。”
皇帝笑了,看看郁安又看看邝橼,語氣稀奇:“你們都有話說?”
兩人又是齊聲應答。
蕭嫔閉上嘴,不甚歡喜地看着這兩位壞事精。
皇帝則笑出來,連聲應好,正欲讓他們一個一個開始說,就聽見殿外驟然變得嘈雜喧嚣。
他眉頭一緊,斂去笑顔:“出了何事?”
恰巧有個管事太監跌跌撞撞地跑近大殿,聞言往堅實的地磚上一跪,顫抖着身子回答:“秉陛下,走、走水了!!”
殿内事不關己的衆官員們聽了,都不受控制站起來。
皇帝站直身冷臉喝止躁動的人群,又質問道:“什麼走水,說清楚!”
管事太監擡起被煙熏黑的臉,着急得聲音都在抖:“不知、不知哪位守夜宮人打翻了燭台,火從西宮燒起來,一路燃着枯枝竹木,往大殿來了!!!”
終于把事情說清楚,事态嚴峻,這下原本安心看戲的貴族臣子們都坐不住了,都推搡叫喊着要往外逃。
皇帝皺着眉頭冷斥衆人,但收效甚微,坐上龍椅多年第一次壓不住場。
兩位妃子牽着勸着,使這位真龍天子走向暗道,像外圍安全地帶撤離。
夏火随枝燃,很快大殿也彌漫起焦味。
沒了主心骨,貴族們也就亂作一團,不顧一切朝外奔逃,猶如成千上萬隻蝶蜂同在一室,掙紮着擁擠着,漫無目的地蜂擁出門。
四周一片喧嘩,郁安被人推着出了大殿,與其他郁家人分散。
外面同樣混亂,宮燈被打翻,或明或暗的地界在夜色裡顯得可怖。
目光所及之處隻有驚恐的人群,看不見郁甯等人的影子。
太尉尚武,自會照顧好自家夫人。但郁甯武藝略疏,又沒有侍者傍身,又有誰幫她呢?
一出大殿,貴族四散奔開,宮人們則捂面提着水桶往綿延的火光出潑。
郁安轉身想回大殿找郁甯,無奈逆着人群實在難以歸返。
他捂住口鼻,眼眸被宮外燃燒着的上好木質牌匾照亮。
那牌匾發出咔咔響動,同房梁一齊燃燒。
郁安踏上石階,在進入房檐的前一瞬間,被人大力拉回。
“嘭——”
燒得黑焦的聖上親寫的殿匾應聲而落,砸在兩人面前。
郁安不去看着團火光,撐在秋烺的胸膛,急切道:“秋烺哥哥,阿姊、要找到我阿姊。她還是一個人……”
秋烺指腹擦了擦他臉頰上的烏黑,應道:“我知。”
他松開郁安,一邊将人往火場外沿帶,一邊快語道:“此地不宜久留,公子要先顧及自己的安危,屬下才能放心折返尋人。”
郁安被領着大步向前,徒勞地掙了掙對方的手,“不行,這樣太慢了。你送我走了,阿姊那邊怎麼辦?她……”
秋烺步伐毫不停頓,強硬地拉着他繞過複雜的宮路,冷靜分析着局勢:“可若你貿然回去,也于事無補。據我所知,公子并不精通武藝。倒不如去到安全之處靜候佳音。”
郁安道:“我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可與其心焦如焚地幹等,還不如放手一搏!我隻是太擔心我阿姊了……”
徒步前進終究太慢,秋烺停下腳步,轉身勾住少年細瘦的腰身,将人輕松抱起,像是抓住一隻不乖撲蝶的幼虎。
“公子還是安靜些,這樣更快。”
驚呼被咽回口中,郁安嗆了口濃煙,紅着臉咳嗽起來,也分不出神再反駁。
于是時不時提水來往的宮人完全沒發現,一道低調黑影懷中抱着華衫少年郎,踏上松散的磚瓦踩入夜色。
徹底出了行宮,山莊大門處已經三三兩兩站着帶着劫後餘生表情的狼狽貴族,皇帝和兩位後妃也在其中。
他們站在門外一角,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郁安被放在幹冷的地面,前方是火光明亮的山中莊園,身後是寂靜深寒的遠人山嶺。
冷風陣陣,吹起滿天火光。
秋烺将人平安放下,見少年盯着嘩嘩燃燒的山火不說話,心中微陷。
“郁安。”他低低喊出少年的名字。
郁安聞聲看向秋烺,隻聽銀面影衛用沙啞的聲音鄭重道:“我曾向你許諾,永遠為你排憂解難。這次也不會例外。”
語畢,秋烺不再與小公子忡然的雙眸對視,轉身重新掠入黑暗,往光亮處趕去。
然而他折返入園,在幾乎被火焰包圍吞噬的賞清殿中卻沒尋到郁甯的身影。
銀面影衛沉着眸光,立即在附近奔忙尋覓,像一種永不疲憊的黑鷹。
而莊園的另一角,郁甯此刻正撐在宮牆邊,艱難地呼吸着。
邝橼亦步亦趨伴她左右,想要出手相扶又默默退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