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甯看出他的糾結,腦海中浮現出驚慌人潮中對方不顧一切來到她身旁的場景,眼神微暖。
“謝世子好意,郁甯無礙。”
将面前人額角的冷汗看在眼中,邝橼心中急切,聲音竭力保持着溫和:“患處可是疼得厲害?”
殿中大亂時,郁甯曾被人推倒在地,傷了腳處筋骨,此時行走顯得十分費力。
火越燒越大,遇木則燃,漸漸侵襲園林各處。
空氣中飄起煙霧,一股嗆人的氣息無聲彌漫,讓人難以呼吸。
郁甯捂着面紗咳了幾聲,仍舊道:“郁甯無礙。”
她撐着牆要往前走,恰逢一卷火叢被夜風吹得從高處墜下,将将從手邊的牆壁滾落。
郁甯立即收回手,身體沒了支撐要往下墜,好在輕微晃動後還是站住了腳。
“郁姑娘!”
邝橼被這番變動驚了一下,沒能再保持沉着鎮靜的态度,大步上前扶住了郁甯的小臂。
郁甯身形一頓,看向近在咫尺的邝橼。
邝橼被她的目光燙了一下,下意識要撤回手,卻又不知緣由地停住動作。
他态度少有的強硬,“抱歉,請容許邝橼越界一次。火勢逼人,姑娘有傷在身,實在叫人放心不下。”
這位承正世子此番言語未曾帶笑,被濃煙熏得呼吸沉重,扶着她的手力道卻很輕。
自己都快支撐不住卻還在擔心别人的安危,未免太過善良了些。
郁甯注視那雙堅定的眼睛,終是說不出拒絕的話,“有勞世子。”
沒被拒絕,邝橼心底放松,溫聲道:“我們先離開這裡。”
于是接下來的路程,郁甯不再扶牆,而是借着手臂上屬于另一人的力氣往前走。
走出一段距離,山莊大門卻依舊未見蹤影。
救火的宮人們來來往往去往主殿,這條直通大門的狹長宮路稍顯荒涼。
宮燈未亮,一路卻被火光映得光明。
空氣中的煙霧越發濃郁,兩人走得越發吃力。
郁甯傷處鈍痛難忍,加上呼吸不暢,身體不由陣陣發軟。
她意識混沌幾分,輕聲道:“世子可放下郁甯,若再勉強行善,恐會被郁甯拖累。”
邝橼看向雙眸微微渙散的郁甯,手臂發力,任由對方卸去力道靠向自己。
“我不會丢下郁姑娘,無論如何都不會。”
郁甯勉強被他撐着向前走,慢慢苦笑:“你又是何必……”
她輕顫的話音未落,被一道兵器破空而來的聲音打斷。
邝橼反應很快,立即勾着郁甯的手彎側身閃躲。
他轉眸看向來人,眉心一蹙,“是你?”
一波進攻未成,蕭玮舟舉劍指向邝橼,沉聲道:“放開甯兒。”
平和莊嚴的氛圍裡,他或許會忌憚身份偏差帶來的權勢壓力,但在漫天大火裡,他不必再怕,所有人都如草芥蝼蟻般,再大的權勢錢财也無濟于事。
他們已無尊卑之分。
聽見了這有些熟悉的聲音,郁甯在邝橼肩邊費力擡眼,在明暗的火光裡看清了來人的臉。
蕭玮舟對上她有些空洞的視線,嗓音立即放柔:“甯兒,到我這來,我帶你走。從前或許做錯了事,但我已知錯。咱們冰釋前嫌可好?你知道的,玮郎無論如何都不會丢下你。我們不是約好了嗎?甯兒……”
這番話說得情深至極,不單是說給郁甯聽,還有此刻與郁甯舉止親密的邝橼。
他在借機警告這位突然跳出來的世子,他與郁甯情深不壽不容插足。
邝橼對此毫不不理會,隻垂下眼看向郁甯,等待着她的回答。
本就昏沉的頭腦被這套聽倦的說辭弄得刺痛,郁甯閉了閉眼,喚道:“玮郎?”
久違的稱呼讓蕭玮舟心底升起希望,舉劍的手一顫,“甯兒,你……”
隻見郁甯繼續道:“你走吧。”
幾句言語叫她又吸進濃煙,不由悶悶咳嗽着。
邝橼扶住了她傾倒的身體,掀起眼簾看向滿臉不可置信的蕭玮舟,聲音極其溫和:“話已至此,蕭郎君還要糾纏麼?”
“我不信。甯兒是違心之言,不過是受你蠱惑!定是你……”
他怒不可揭的時候,邝橼已料到終有一戰,便将虛弱的郁甯安置在一個遠火的水缸邊。
“郁姑娘稍等,讓我處理這件事。”
面對他的低聲叮囑,郁甯眼中愧疚與感激交雜,最終道:“有勞你了,邝橼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