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數日,郁安再次見到了禮肅。
先前的擔憂應驗了,臘月裡的少年衣衫依舊簡樸,一層素色薄襖将他如玉的面容襯得出塵,帶來的暖意卻很有限。
見到找上門來的郁安,禮肅眉心一皺,“你來幹什麼?”
兜帽太重,郁安将它往後理,小聲回話:“我想來看看你。”
“看我?”禮肅笑了,“這個時辰來?”
他唇邊的笑意總是帶着幾分冷嘲,破壞了那張如畫容顔的美感。
郁安裝作看不懂他的嘲弄,又問:“我們可以去嗎?外面好冷。”
禮肅瞥着他發白的臉色,“怕冷還來?”
郁安認真道:“因為今天不一樣。”
“有何不同?”禮肅不甚走心地問。
郁安彎着眼睛笑了,“今日是我生辰,所以想來見你,阿肅。”
禮肅一靜,看着他真摯的笑眼不言語。
多日沒有音信,禮肅原以為這位殿下已經忘了他這個無名角色,卻不想對方會在生辰這晚冒着寒風趕來。
像臨時起意,又像一直記挂。
禮肅看不透郁安的想法,在對方面露迷茫之前,還是冷着臉讓他進院了。
院中也沒暖和多少,于是禮肅領着郁安去了正屋。
提着燈的香若沒跟進去,和朝白去了側邊的耳房等着。
屋内陳設也很簡單,中間兩個坐墊圍着一個快熄的火盆,想來該是一主一仆方才在烤火。
郁安被安排着坐在墊子上,手裡愈發沉重的食盒被禮肅接手,順勢要放到一邊的榆木桌上。
“等等!”郁安急忙站起來,差點又踩到裙子。
禮肅動作一停,“怎麼?”
郁安指了指食盒,“這個,是我帶給你的。”
掐了掐凍得木然的指尖,他難得有些懊惱,“可能已經冷掉了。”
禮肅沒再多問,坐在另一個墊子上,借着火盆的光亮打開了雕花精緻的三層食盒。
前兩層是細緻糕點,最後一層是凝出油光的清面。
“長壽面,”郁安挪過來給他解釋,“我母親做的,想帶給你嘗嘗。”
禮肅垂眸盯着那碗冷面,“殿下專程跑來,就為了送這個?”
“嗯……”郁安看着他,“這是我讓母親專程為你做的。”
禮肅将食盒裝好,淡淡說道:“娘娘的好意,我心領了。”
郁安巴巴地望着他,“那我呢?”
“殿下?”
禮肅擡起眼睛,緩聲道:“謝殿下記挂,專程跑這一趟。”
這是要撇清關系的意思。
郁安坐在墊子上不認賬,小聲喊他“阿肅”。
火盆裡的火光漸漸小了,禮肅随手從一邊的書箱裡抽出一本古籍,麻木地撕下幾頁擲進火盆裡。
将熄的火苗有生命般猛然竄起。
郁安被火光閃了一下眼睛,“為什麼要燒書?”
禮肅覺得他多此一問,又撕了幾頁丢進盆裡。
“沒有木炭,自然隻能燒其他的。”
“……”
郁安沉默,思索着解決二人困境的方法。
但兩個無權無勢的半大孩子,想扭轉局面又何等困難。
他暗自決定回去後跟郁氏說說好話,把自己房裡的碳火再分些出來。
見郁安半天不說話,禮肅又撕了幾頁紙,“殿下怕冷,還是早些回去吧。”
郁安搖了搖頭,很突兀地說:“今日是我生辰。”
禮肅看向他,“殿下想說什麼?”
郁安斟酌道:“原本想把母親做的面給你嘗嘗,因為……因為母親說,這樣寓意吉祥,可以健康長壽。”
禮肅捏着古籍的書頁,“是麼?”
“所以,”郁安視線一轉,從明亮的火光移到眼前人冷淡的臉上,“所以我想給你嘗嘗,讓你沾沾喜氣。”
對上禮肅看過來的眼睛,郁安繼續說:“我希望你健康長壽,事事順意。”
禮肅不語,幾個呼吸後才發出嗤笑,很無奈地叫他“殿下”。
他表現得全不在意,但郁安耳邊傳來的收集度上漲的提示卻做不得假。
于是郁安微微一笑,“阿肅,我可以向你許一個願望嗎?”
見禮肅不回答,他很自然地接上自己的話頭:“我想以後可以常來看你,你不可以拒絕我。”
後半句說得太霸道,禮肅将自己捏皺的書撕下來,“殿下為何要常來看我?”
郁安回得很快:“因為我想見你。”
禮肅撕書的動作頓住了,“你……”
郁安軟着聲音說:“我想經常見到你,阿肅。”
直白的話語将禮肅堵得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