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安是在接受島主提議後的第三日去的逸海居。
彼時薛無折将他送至逸海居門口,演足了不舍情态。
分别之際,兩人目光交彙幾秒,都清楚各自的任務。
郁安是借着受療刺探島主,薛無折則是在永虹閣無主鎮守時再去探一探那夜發現的奇怪之處。
見薛無折沒來,島主有些意外:“辛木小友不是對你擔憂至極,為何不見人影?”
郁安淡聲解釋:“他總是擔心得太過,我已讓他回住處等我。”
島主接受了這個說法,臉上的笑意深了幾分,“也好,那便請小友放松身體,由我查探情況。”
郁安按例以體弱傷重拒絕了島主神識探查,對方沒有立即答應,看了郁安的臉幾秒後,才笑着點頭。
診脈的結果與從前無異,青黛早前已經斷言若無靈泉水輔助延年,郁安一身沉疴,根本不會再有多少壽數。
那女修還算真誠,所言不假,郁安細看此番島主的面色,也知這個結果沒有發生太大轉變。
但在一刹的凝重後,滄瀾島主又按了按郁安的脈象,啞聲道:“小友且寬心,我定當盡力。”
雖是如此承諾,可島主的施術方式同青黛等醫修未又不同,隻是靈力渾厚程度,是後者遠不能及的。
醫修不比劍修,治病救人靈力積攢不足,修煉的速度就慢得多,常常年滿數百也不過金丹。
郁安暗暗推測着島主的修為,可對方施術很快結束,又提袖畫了個靈愈陣,示意他在陣中療養。
郁安看了一眼陣法,對島主颔首道謝,然後走入陣中蒲團靜坐。
島主則借着護陣的名義,觀察着青色陣法中那抹清瘦的身影。
陣法中靈力充裕,讓四肢百骸的隐痛穩定下去。
青年神色平和,那稠麗的眉眼如蒙迷霧,遠遠看去安甯又清冷。
島主将那張幾乎算是美麗的臉看了個徹底,沒有挑出那五官的錯處,連稍顯突兀的冷眸都覺得順眼。
真美啊。
隻是可惜。
怎麼就是有主的呢?
郁安沒理會那越發大膽的打量,垂目坐了半日,就起身告辭。
應下了島主要他明日再來的提議,郁安抽身離開。
檐下又滴滴答答地淌着雨。
薛無折已經在門口等着了,一見郁安露面,便亮着眼睛迎上來。
他演技實在太好,即使現下是用着毫不出彩的臉,那雙眸子也帶着三分情意,将平凡的五官襯得很是溫柔。
郁安走到他身邊,還未言語就被攬住腰身拉進懷裡,一柄長傘遮去傾落的雨水。
“哥哥。”抱住他的人聲音輕輕的。
姿态婉轉仿若情衷,可搭在腰側的手指卻玩弄般打着圈。
郁安動了動身體,卻被對方更緊密地按進懷裡。
薛無折冷淡傳音道:“那老東西還在看。”
這稱呼還算切實,現任島主上位已有數年,看上去似乎是不惑之年,可真實年齡早過了百歲。
百來歲的人,卻有個青黛這樣年輕的女兒,風流程度可見一斑。
郁安不再反抗,順從地靠進他懷裡。
兩人“親密”地抱了一會,撐傘回了住處。
郁安問及薛無折在永虹閣的探查情況,對方微微搖頭。
在那晚的怪異之處探查許久,薛無折找到了一條地道,掐訣避開各類機關一路下行,走了許久隻看見一道高牆。
是任何術法都無法通過的死路。
不是障眼迷陣,想來同島上的許多禁地一樣,隻有拿了島主令才能解開關竅。
那麼首要目标還是島主令。
要在嚴密的守衛下強搶太難,智取或可破局。
二人飛速敲定策略後,郁安說明日仍要去逸海居。
薛無折注視着他沉靜的眼睛,“今日情況如何?”
郁安淡淡道:“隻是療傷,未有特殊。”
薛無折冷笑:“這才第一日,他自然不敢打草驚蛇。”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島主的意思,兩人卻默契地沒有挑明。
郁安并不在意,為達目的,适當的虛與委蛇無傷大雅。
至于薛無折,沒有損及自身大抵都覺得無關緊要。
一連幾日,郁安都去逸海居接受島主救治。
剛開始時那些靈愈陣法都溫和可親,對療愈傷患而言頗有奇效,可近幾日陣中靈力滞澀,每日身處其中除去四肢疲軟竟再無作用。
隻怕是設陣人有意拖延。
晚間,薛無折凝望着郁安皙白的側臉,忽然伸手将他的臉挪過來。
正在翻閱醫書的郁安:“?”
薛無折問道:“近來那老東西一直在為你療傷?”
郁安反應平淡:“嗯。”
薛無折不太相信這個回答,直接用手去碰郁安的腹部。
郁安不耐煩地捉住他的手,“你做什麼?”
薛無折不語,手撐在他肚子上,注入一點靈力就将沉寂的吞星珠煥活了。
靈力龐多駁雜,甚至堆積如絮,于溫養經脈無益。
“看來那老東西也不是誠心要救你。”薛無折嗤笑。
郁安早就想到了這一點,隻是不知島主每日讓他走這一遭有何目的,不可能隻是為了聊天。
陣中清養之際,對方會擺出一副親和面孔,有意無意打探郁安同與辛木”的往事,明裡暗裡對兩人的相識相許展現出好奇。
二人又有什麼“相戀相許”可言?
郁安就算是回應,也不過是面不改色地胡謅,這些“往事”,若是讓薛無折本人得知恐怕又要借着這個由頭嘲弄他一番。
所幸薛無折對郁安并不多問,對此自是不知。
這幾天薛無折也沒得閑,已将島上禁地排除十分之□□,現下隻餘幾處嚴防死守的禁地未有造訪。
今夜才心血來潮問一句郁安處的進展。
進展就是未見島主令的蹤迹,隻是一味的應付島主的套話。
郁安想将薛無折的手掃開,可這人掌心靈力注入得更多,溫熱靈流連通經脈,輕易地卸去了軀體凝聚的力道。
薛無折指尖掃過他的腰身,宛如撥弄琴弦。
“這些靈絮于你養傷無益,你也不怕被那老東西暗算。”
郁安放棄了抵抗,面無表情道:“不過是以病體換一條出路罷了,有舍有得,至于對方是真是假,又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