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保镖的合同最終也沒和安保公司簽成。
萬穗當初給自己僞造的身份還是差了一步,那個年代的電子檔,都是由紙質檔補錄的,萬穗隻在電子檔上造了假,而忘了紙質檔。
紙質檔麻煩就麻煩在,萬穗字寫不好,甚至認不全!她就算有本事悄咪咪地摸進去,也沒辦法複刻出自己的檔案。所以當安保公司老闆最後查到萬穗空蕩蕩的紙質檔案後,心裡也是突然一驚,轉而就是後怕,還好沒被發現。
服務于業界名流有錢人的安保公司,員工背景有空白是緻命的,尤其是完全空白,所以老闆根本不敢留萬穗。可老闆心也好,他還是盡可能的幫萬穗把身份補了補,讓萬穗看上去沒有那麼漏出百出,也算是對萬穗的補償。
同一時間,狄秋也很惆怅,他以為萬穗會回安保公司工作,沒事興許還能見到,可沒想到萬穗直接失蹤了。
在萬穗走後,狄秋家桌上的餐巾又恢複成普通的三角巾,狄秋曾嘗試着學着萬穗一樣疊個玫瑰,最後隻擰擰巴巴地疊出來一團,褶皺遍布,就是不成形狀,就好像狄秋的内心,遍布難以撫平的溝壑。
最後一朵紙玫瑰被狄秋放在了他的床頭,可那并不能驅散又找上門的噩夢。
噩夢來勢洶洶,狄秋的胳膊再次皮開肉綻。
多年的黃紙兄弟,他們一起闖蕩過,一起打理過龍城幫,龍卷風最能看出來狄秋的心态變化。
“人各有命,你那小保镖聰明得很,在外面闖一闖沒準很快就飛黃騰達了。”龍卷風坐在狄秋的茶幾上,給狄秋遞上一杯盛裝綠茶的小茶盞。
“她其實…”狄秋點點自己的太陽穴,“正常人跟不上她的思路。”
隻有你跟不上吧…龍卷風在心裡想
幾次短暫地接觸讓龍卷風對萬穗頗有好感,龍卷風自诩他自己養大的藍信一是人中蛟龍,而萬穗給他的感覺也不差,大部分情況勇敢又聰明。
不知道萬穗是誰教出來的,總之教的很好。
他甚至還能看出來,這個萬穗對狄秋的意義不一般。
具體是什麼,龍卷風還不知道,但他确定肯定不是狄秋這個内耗了一輩子的老王八,終于逮到一顆綠豆。
“我和Tiger會幫你留意的,之後要是碰到她,會多關照一點的。”龍卷風拍拍狄秋的肩膀。
“我總覺得,我這是把一個忠心耿耿,為我出生入死的小狸花貓給抛棄了。”狄秋擡手埋住自己的臉,
“我真的很過分,她好不容易有個安身的地方,現在又要流浪了,還不知道流浪到哪裡去了。”
“我覺得按照你的說法…和小狸花貓的習性,其實……”龍卷風斟酌了一下語言,為了防止狄秋内耗,他最後還是選擇直言不諱地戳黃紙兄弟心窩子,“是這隻小貓把你棄養了。”
自以為棄養小貓,罪該萬死的狄秋,和戳了别人心窩子,毫不愧疚抽煙的龍卷風四目相對。
城市的另一角。
被扣上棄養了老闆高帽子的萬穗,正在和信一面面相觑。
萬穗平靜且面無表情地開口,“晚上好,好久不見。”
語氣就像是在問藍信一“你吃了沒?”
信一:……
信一自我感覺和萬穗關系還不錯,算是信一難得的,少見的,覺得還挺合得來的同齡人,并且是異性同齡人。
所以他對萬穗的一走了之,人間蒸發,絲毫不留痕迹多少帶點怨氣。
但是這都不算什麼,反正最後還是見到了,藍信一固然驕傲,但是對面已經主動打招呼了,他也不會梗着腦袋傲嬌地給人擺臉色撒氣,那是六歲的藍信一愛幹的事兒。
二十幾的藍信會一笑了之,這次留下聯系方式就行了。
當然,這一切發生的前提是,萬穗不是以一種壁虎的姿勢,趴在一個小貨車車頭跟他打招呼。
“你!這!是!在!幹!什!麼!啊!!!”藍信一駕駛着摩托車,崩潰地擰着油門朝萬穗喊,“搭順風車嗎!!”
“幹活!!”風聲帶去死魚眼萬穗冷靜的聲音。
“什麼活啊?雜技?你能不能先下來!”藍信一不敢置信地開口,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幫萬穗。
“不是,是…事務…!!”
萬穗的話沒說完,貨車便猛打一下方向盤,打出一個“S”形,萬穗直接被慣性甩下車頂。從信一的視野裡消失。
路上沒幾輛車,但是信一吓得眼睛都瞪大了,藍信一大大的眼睛裡全是驚恐。
他準備馬上調轉方向,開到右側,也就是萬穗被甩下的方向準備幫萬穗。
結果兩秒後,穿着一身黑的萬穗從車廂上爬了上來。
“我們能不能一會再聊?”萬穗問信一。
信一:……你竟然以為這是在閑聊嗎?
言語間,萬穗已經從右側,用膝蓋踢開駕駛位的玻璃,閃身蹿進駕駛座,開始和司機交手。
萬穗和司機在搶奪方向盤,貨車不受控制地,彎彎扭扭在路上走出一個巨大的“S”
後車的司機,紛紛用喇叭給這輛瘋狂的貨車補上一個“B——”
藍信一此時此刻和狄秋産生了共鳴——荒唐,但他還是騎着車,擰緊油門,和貨車保持相對靜止的速度,“要不要幫手?”
占據上風的萬穗右手控制方向盤,把司機擠到副駕駛,左手抓着司機的頭當破窗器。
窗戶出現蜘蛛網狀的裂痕,下一秒玻璃四分五裂,司機的頭被迫探出窗戶。
“謝謝,那你五秒鐘後減一下速!”萬穗朝破碎的玻璃對信一喊
“這麼精确嗎????”信一不理解,可他還是照做了。
五,四,三,二,一。
藍信一刹住車,機車車尾擺出一個大C形狀的半弧形狀,他伸出一條腿,白色的球鞋做支撐,防止因為減速過快導緻車身側翻。
信一将将把車停得半穩,一個物體就随着慣性落到他的車後座。
是司機,被萬穗從車上踹下來,一臉血半睜着眼睛。
信一思索兩秒,又給了司機一拳,把司機送進麻醉狀态。
他擡頭看萬穗的貨車,結果貨車非但不減速,反而在瘋狂加速,一看就是把油門踩到了死。
并且貨車打歪了方向盤,直直地沖着栅欄去,很快就要沖破護欄,沖到海裡。
信一的呼吸一窒,把司機從他的後座推下,火速擰油門追萬穗。
他與風競速,追趕天邊渾圓的月亮,月光下,他看到駕駛座的車門開了一條縫。
信一聰明的大腦馬上猜到了萬穗這是要毀車,他對準駕駛座的車門,再次将油門擰到最緊。
常跳車的人都知道,跳車的時候,要沖着車行進的方向反方向發力,這樣可以産生一個加速度抵消部分慣性的速度。
萬穗這時候已經打開了車門,準備發力跳車,自然看到了一副準備接她姿态的信一。
車速目前很快,如果萬穗一個人跳車,借力在地上滾一圈,隻會受點擦傷,但是信一想用胳膊接萬穗,這樣的沖力絕對會把信一撞骨折。
現在再和信一商量已經來不及了。
萬穗直接關上車門又縮回駕駛室。
信一:?
隻是那樣的一瞬間,連風都沒吹過貨車的速度。
畫面就像電影中的慢動作,被無限的拉長又拉長。
藍信一隻看到萬穗和貨車一起沖下了大橋,沖進海裡。
他心被緊緊揪了一下,生命就這樣從他眼前流逝,藍信一瘋狂從自己的機車上跳下,接着便跑到貨車沖下的護欄的位置。
信一心灰意冷地以為自己還沒要到聯系方式,從此以後就隻能燒紙給萬穗帶話了。
結果他看到萬穗抓着被沖到橋下的護欄一部分,整個身體都在飄飄蕩蕩,劫後餘生地女孩在猛烈喘粗氣。
掉下去的貨車給海面蕩起一圈圈巨大的漣漪,月光穿過灰色的雲彩,把海面的反射的漣漪,照得像一顆顆點點的星星,銀光閃閃。
也照得萬穗的眼睛像點點星河。
信一此刻才感覺到心髒歸位,并且跳得速度飛快,血液不停地泵送到四肢,連大腦和手指都“砰砰”的。
萬穗擡起頭,看着信一,少年劇烈地喘着氣,眼神裡是劫後餘生的關心和慶幸。
“下次不要接跳車的人,真的會骨折。”萬穗緊接着對信一路出一個笑容,“哦,我下班了,你剛剛問我什麼來着?”
而此時此刻,信一覺得,他的臉頰都在“砰砰”地跳了。
…
“你現在在事務所做事?我還以為你真是007…”
信一把萬穗拉上來後,兩個人的喘息都有些不穩。
“對,事務所給的太多了。”萬穗回答。
香港的綜合事務處理公平由一些和高層淵源頗深的鬼佬富商把持,承接一些安保,調查,以及法律邊緣的活兒。比正經安保公司灰暗一些,用人也更野一些,活兒也更髒一些。
但是相對的危險系數和報酬也會更高。
而失去了住處,又習慣高風險高薪的萬穗,也不能靠高喊【所謂何東精神】給自己找到一個狗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