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邊山上!”張寶兒忙答,那邊他布下了陷阱,保管一個也活不了。
“好說!”華墨穿起衣袍,道:“敢動郡主府的東西,吃了熊心豹子膽!”
張寶兒所言無非是順着,隻等官兵動身,就是他們殺人滅口之際,屆時得了這一筆,加上這些年積攢,過了江置辦田産,天高皇帝遠,誰也奈何不了他!
華墨領着人,烏泱泱一片,盔甲铮亮,順着狹窄的山路上山去。山林掩蓋了官兵的蹤迹,也讓他們暫時離開了張寶兒的視線。
靜待半個時辰,張寶兒貓着腰,手中提着闆刀,領頭上山。
寨子的覆滅,也就是簡單的幾波沖殺。郁離親自守着最容易忽略的出口,張寶兒見是個瘦弱的女子,難免輕敵,便被郁離一刀劈斷了手。
追上來的華墨了結了他,此刻天邊浮現紅日,将要日出了。華墨彎腰,用張寶兒的衣擺擦着兵刃,道:“有件事,我不方便,還得拜托你了。”
郁離已經見慣了生死,華墨不補刀,她也會動手,有樣學樣擦着刀刃,問道:“什麼?”
“郡主的信送到了我這裡,前幾日不好遞給你,那,這封是你的。”華墨從懷裡掏了半晌,才拿出來交給她,道:“過了夏日,此間還好,再往東北是什麼樣,你也清楚。郡主請你回州府,着我去趟京都。”
“皇上有宣召麼?”郁離早已不是不知世事的鄉野女子了,她皺着眉道:“郡主讓将軍代行麼?”
“得了信,年末年初的,要讓刺史入京都述職。可咱們郡主才離開京都,怎好再去?我身上也兼着刺史府的差事,不若提前進京,順便說說剿匪。”華墨笑了笑,道:“你帶個人回州府。”
“嗯?”郁離詫異,華墨這才尴尬起來,道:“都怪張寶兒這厮!”
剿匪的隊伍合并紮營,商議妥當待休整後,分别踏上行程。郁離手裡拿着賬冊回到自己的帳中,見到女人睜着一雙烏黑的眼眸,遲鈍了一瞬,想起華墨丢給她的人。
女人是張寶兒殺人越貨時擄走的,長得的确美麗,體态風騷,然而她不會說話。郁離着軍醫瞧了,舌頭什麼都好着,但問什麼都沒有回答。
郁離有些懂,又實在不大懂。她是從死人坑爬出來的,若非彼時長得太過瘦小,隻怕早就被糟蹋了。
郁離沒管她聽得懂聽不懂,道:“之前說過,我再說最後一次。我們是昭陽郡主平州州軍麾下,奉命在平州剿匪。華将軍是和你做了戲,但沒真的欺辱了你,下了藥隻是迷暈了你免得你亂說話壞了剿匪大計。如今華将軍要去長安,我要回柴城,你跟我走。”
郁離在燈下安坐,并沒刻意去看她,道:“張寶兒已經死了,你是張家堡唯一活下來的人。我們對你一無所知,你若不告訴我們來曆,待回了柴城,督軍府會出面,給你在城裡找一份差事,能活口,能自立。”
她不再開口,滴水研墨,在賬冊上添改。對華墨在她上手後将這些事都丢給她的做法,郁離倒是一股子幹勁,心神全副投入。待梳理清楚,夜色深沉,燈油将盡。
女人就睡在角落,用被子将自己裹起來,隻露出了口鼻呼吸。
郁離又取出了趙誠璋的信,在燈下默默讀着。信裡都是些瑣碎事,後院的馬廄又添了兩匹好馬,思退守夜差點點了房子……林林總總,讓郁離覺着自己沒有缺席她的時間。
信末,卻也叮囑她路上慢行,定要走官道。時間很充裕,趕着雪季到來前回家就行。
郁離長長呼吸着,字裡行間,趙誠璋在思念她。她忙于學習,忙于在山林間穿梭奔波,學着閱讀戰場,學着把握時機,每日每夜隻有這個時候,才敢放任思念,想着趙誠璋的一舉一動,想她溫暖的懷抱,滾燙的唇瓣。
燈油終于燒幹了,一縷青煙飄忽,油腥味持續了十餘吸,郁離在黑暗中走出軍帳,天外正是一輪月,皎潔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