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八皇子,有一點,那就是他的身家實在太過于好了。
好到讓人忌憚。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皇上。
衆大臣仍然圍着,眼巴巴等着裴斯年給透露些消息,尤其是這次牽扯最多的戶部。
裴斯年想往外走,剩下的就亦步亦趨得跟着,一邊跟一邊還要問。
“您說,皇上到底怎麼想的?六公主行事您最了解,給指點一二?”
裴斯年裝出一臉苦笑,“六公主的心思豈是你我能猜的,這我真不知道。”說着不忘歎口氣,“我與六公主,早已不是當初相互袒露心意的時候了。”
嗅覺敏銳的一衆朝臣立刻便聞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
“怎麼...您和公主她....她沒知會您嗎?”
裴斯年搖搖頭,歎口氣,“她辦事又豈會知會我?今日家宴,公主通知都沒通知我,清早自己來的。”說着望向外面,語氣幽幽,“這散了席,也等都沒等我。”
衆大臣聽出了這話裡隐隐流露出來的怨氣,知道是戳到了裴斯年的傷心處,自然不敢再問。
畢竟首輔大人拿六公主沒辦法,拿捏他們倒是手拿把掐。
趕忙給讓出了位置,将裴斯年給送出了殿。
裴斯年從安華殿出來,第一時間先是四處看,送他出來的小太監小心翼翼問道,“首輔,您看什麼呢。”
“沒什麼,出宮吧。”
沈寒煙還真自己走了。
出了宮門,裴斯年找到趙祎,後者正在套馬車,看見裴斯年,神秘兮兮得過來,“大人,你猜誰在車裡?”
裴斯年頗為意外地挑了挑眉,不等開口,轎簾一掀,正露出沈寒煙一張似喜非喜似怒非怒的俏臉。
“趙祎,等他作甚,還不走?”
清脆的聲音把趙祎打了個激靈,他一臉的為難,用口型對裴斯年道,‘公主似乎生氣了’。
見趙祎動作緩慢,沈寒煙剛要張口催促,結果一個間歇的功夫,再一回頭,裴斯年已然坐在了車裡。
一雙桃花眼眨也不眨得盯着她,沈寒煙狠狠瞪了回去。
不用趙祎提醒,裴斯年又怎麼會看不懂臉色,上輩子沈寒煙生氣的時候最常擺的就是這副表情。
問題是為什麼。
沈寒煙闆着臉,終于開口了,“你是不是跟那些大臣說什麼了。”
她這出宮的路上,各路大臣對她嘀嘀咕咕的,上了馬車尋思等會兒裴斯年,就聽見戶部幾個人湊在一塊搖頭歎氣。
什麼裴首輔家也有本難念的經、清官難斷家務事。
“我聽那戶部的左右兩侍郎,就錢瑞和商顯,一左一右,沒少編排我,說什麼床頭吵架床尾和,聲音再大點,能從東宮傳到西宮。”
此等渾話,她長這麼大就沒挺過,因此氣得俏臉通紅,隻在馬車裡兀自扇風。
裴斯年道,“這兩人一大把年紀也這麼沒正經,明日必叫人參他們一本,戶部的差事也不用做了。”
“罷了罷了,不予他們計較。”沈寒煙氣得臉熱,用團扇扇風,“也就是這一世,放在上輩子必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話一說完,沈寒煙便察覺不對,狐疑看他,“你若是沒在席面上胡扯,他們能說這些出來?捕風捉影也得有影不是?”
“隻是講了兩句你在府不願理我,眼見就要分房睡了。”
“你你你。。。有你這麼編排的嗎?”
沈寒煙從小到大,從沒被這麼不要臉的排揎過。她上輩子死在十九,情窦初開的年紀被奪嫡之事卷得在大夏沉浮,便是連情事也不曉得,沒人敢同她說這種過分的話,尤其在她涉足朝堂後,牽扯太多,旁人不敢靠近,便是連她自己,也得主動避嫌。
裴斯年說這種話,沈寒煙反倒不知說什麼了,隻好行動代替語言,撲上去要撕裴斯年的嘴。
她的性子一上來,便是裴斯年也招架不住,還要伸手攬住沈寒煙,别讓人撞到馬車壁。沈寒煙見被攔了下來,有些氣急敗壞,奈何被鉗制得死死,隻能在裴斯年懷裡撲騰。
不過仍要一邊掙紮一邊碎碎罵。
“登徒子!”
沈寒煙自己可能沒意識到,但對裴斯年來說,一個韶華年紀少女軟軟的身子在懷中亂動,饒是他一貫自持,也禁不住一凜。
隻得壓低了聲音,盡量不讓沈寒煙聽出異樣來,“殿下,我好歹也是二十啷當的年紀。”
沈寒煙再後知後覺,聽了這話也意識不對,連忙從裴斯年身上撤下來,輕咳一聲,面上薄紅,“罷了,饒了你。”
趙祎在馬車外聽牆角,誰說大人和殿下關系不好的,可見是訛傳。
正側耳還欲聽點動靜,就聽見裴斯年涼涼的聲音,“趙祎,好好駕車。”
趙祎整個人一激靈,嘴裡連忙應着,手上又甩了兩鞭,力求趕緊将二位祖宗給送到。
畢竟這一路,想不聽那都不行啊。
等到了府邸,裴斯年下車後掀開簾子,沈寒煙原本想叫夏盈扶自己下去,可看見裴斯年伸過來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搭了上去。
沈寒煙的手很小,裴斯年握着的時候幾乎快能包上,一種異樣感滑過心頭,難以想象這雙手是如何将那柄匕首刺入心間的。
從來隻道成者為王敗者寇,一切本該是應當。
不曾想卻生出了别樣的情緒。
大概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