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頭用光珠子照耀天空,隻望見厚厚的雲層,看不到半點星光。
這裡會下雨嗎?
地面的空氣很幹燥,雲層卻像是吸飽了水般豐厚。
真奇怪,明明沒有風,那些棉絮般的雲層看起來卻好似在湧動。
那景象讓我有些頭暈目眩。
我總覺得雲層越來越低,越來越近,像是就壓在我的頭頂,像是……在奔我而來。
是光将它們吸引而來的嗎?
我猛然警醒,将光珠子藏入兜裡,摸黑往樓道逃去。
我後悔先前心神不甯,沒有好好記路,又忘了那道門已自行關上。
我結結實實地撞在牆上,痛得摔倒在地,一陣頭暈眼花。
我趕忙爬起來,摸着牆去探索,一時不得章法,又預估着那扇門應該就近在咫尺,不得不再掏出光珠子來找路。
可光珠子隻照亮了灰蒙蒙的霧。我被一層厚霧包圍了,除了身側的牆就看不見其他事物,也看不見門。
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已被濃霧包裹起來。
那不是霧,是會動的實體!
它們向我湧來,綁縛住我,将我困在像黏膠又像棉絮的蠶繭之中。
我驚叫起來,在掙紮中踢打那灰霧的實體,但揮出去的四肢像是陷入泥中,難以掙脫。
那顆光珠子被灰霧裹住,逐漸失去光輝。
這種灰霧也是以光為食,我驚恐地想到,它們是生物。
黑暗重新降臨,因為它們已吃完了光珠子,但束縛住我的力度沒有分毫減輕。
已經沒有光了,為何不放過我?
我會像落入豬籠草的蟲子一樣被它們消化掉嗎?
在絕望的黑暗中,我聽到有人從外側撕開蠶繭,發出裂帛般的聲響。
有一隻手抓住我,将我從某個被撕開的豁口中拉了出去。
“這是什麼?”我心有餘悸地問,“是雲嗎?”
話剛出口我就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雲是水蒸氣遇冷後形成的聚合物,絕對不會有這種形态。
對方回答我,“是。”
我這才意識到對方是誰。我該閉嘴了,可我忍不住質疑,“這絕對不是水蒸氣。”
淩雲說,“它在天空裡。”
我一時語塞。從廣義上來說,這種位于高空的覆蓋物确實可被稱做雲。
“……所以它們真的來自天空。”我輕聲說道,擡頭望向頭頂。
那片黑暗與周遭的黑暗融為一體,完全看不出是會降落下來噬人的模樣。
淩雲不再發表看法,他也不急于将我帶離原地。
這裡對他來說,或許并不算需要留心的危險之地。
“你來這裡做什麼?”我問他。
他問回我,“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沒有回答。以我的身份,拒絕回應算得上是倨傲之舉。但他也沒有計較。
他不再說話,就像我發現他前一樣。
我試着将手臂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又走了兩步,他也沒有意見。
或許他是為某種緣故在這裡待着,并不在乎我的存在。
可在我遭遇緊急情況時,他應該會出手,避免隊伍中的人員資産損失,就像剛才那樣。
我遲疑了一下,仗着他會救我,又掏出了光珠子,再次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那些灰霧已經退走了,天台上是我最初見到的平靜又空曠的黑暗。
我看見我剛剛站立的地方,有一些殘渣,應該是淩雲從灰霧上撕扯下來的碎片。
它們已失去活力,現在看起來更像是黑心棉的棉絮。邊緣部分因為被淩雲的手觸碰過,變得枯萎幹癟,應當是被吞噬了能量。
我用腳尖碾了碾。
那些幹枯的邊緣,稍一受力,就碎成了焦黑細膩的塵燼。
我再次用光柱子照向天空。
那種灰色的霧氣在我們的頭頂奔騰,它們沒有再靠近。我讓光照向遠處,那種霧氣無邊無際。
“那些雲,看起來并不高。”我說。
淩雲沒有回應,但我知道我是對的。它們低到可以在我落單時轉瞬就俘獲我。
“天空上方全是這種東西了嗎?”我喃喃自語,并不期待淩雲的回答,“它們也以吃光為生,對不對?”
灰色的雲層掩蓋了星光,可我們失去的隻有星光嗎?
我顫抖着問,“現在,外面,會不會其實是白天?”
不,白天的概念或許已經不複存在了。
我向遠方尋找,那些灰霧在光照的挑釁下,躍躍欲試地蠕動着,還沒有聚過來。
如果灰霧有邊界,會在邊緣處投下顯眼的光柱。可我沒有觀察到這種現象。
那些灰霧,吸收了本該揮灑向大地的無私陽光。它們貪婪到連地面上的一丁點光珠子都要搶,除非空中席位已滿,有什麼能夠阻止它們繼續擴張和增殖呢?
我想起來,探索隊中沒有人對地面的黑暗表示驚異。他們來自不同的國家,應該去過很多其他地表出口,卻都對這種黑暗司空見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