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那些四足蜘蛛極易馴服,喋喋不休。
雖然就是它們輕易奪走了小妹他們的生命,可它們在最後留給我的印象卻似乎是很弱小的。
我為此感到可恥和可悲。
洞窟比過去黯淡得多,曾經那堆積起來光輝璀璨的珠堆,隻剩下零零散散的一些,填在凹窪處。
取而代之的,是骨骸交錯的雜物堆,看起來陰暗又猙獰。
我一看到這些,就知道是誰戰勝了曾經的巢母,是誰占據了這裡。
在蘭姐的口中,這裡卻似乎是沒有新主人的。
她隻知道巢母在某日失蹤,可能有怪物經常來此光顧,偷走人們照例補充的光珠子,之後還會留下垃圾。
她從來沒有遇見過作案者。
不知是否那些遺失的光珠子喂飽了周邊的怪物,基地在失去巢母後,仍舊保持着安甯。
人們甚至感覺到,附近怪物的生态密度和活動頻率有所降低。
我莫名感覺到渾身發冷。
我不知道當時負傷嚴重、斷尾求生的吞光者如今是否已經完全恢複。
從它與四足蜘蛛巢母的戰鬥結果來看,或許它變得比最初送我回基地時更強了。
不,或許那時候的它以為救治我方法掌握在四足蜘蛛巢母手中而不是人類手中,就是有意要留巢母一命?
我的思緒飛速轉動着。從那座消失的光珠子堆來看,吞光者的消化能力可要比四足蜘蛛巢母強大得多。
若能量吸收效率與實力成正比……
我下意識看了眼淩雲。
他那不可理解的非人情緒,在此時難得湧動着,攪得試圖共感的我一陣惡心難受。
我側頭幹嘔了一下,聽到淩雲仍舊平淡無波的聲音,“這裡有新巢母了。”
蘭姐的詫異很快就平複了。她問四号基地是否需要為迎接新的巢母做什麼舉措。
淩雲回答說,不用理它。
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我知道蘭姐肯定會很疑惑,為何新的巢母不坦坦蕩蕩地接受供奉,從不在人前展露形迹,像是躲避日頭的影子般避開人類的視線。
那是因為上次的遭遇戰後,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當看到那熟悉的肢骸堆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試圖感知那個熟悉的狂躁痛苦的情緒,卻一無所獲。
我在那空蕩蕩的寂寞裡感到慶幸。
我不敢想象,若在這裡與吞光者重逢,它會做出些什麼。
事情解決後,探索隊在四号基地休整一宿。
當看到梅姨來帶路時,我就知道她會安排我住在哪。
我曾經的那處房屋果然還留着。
當初走的時候,我帶走了自己的财産,歸還了公共用具,屋子一度空蕩蕩的。
現在回來的時候我才發現,這裡還留下了記憶。好的壞的都有,終歸是讓人懷念的。
自從被帶入探索隊後,我太久沒有獨處過了。
梅姨布置的生活用品還在老地方。我擦完身,感覺渾身清爽,像是終于從重重污垢中透過氣來。
這時,我聽到有人敲門。
我愣了愣,瞬間有太多舊事的影子從眼前晃過。
我幾乎以為打開門後能見到那三個人連貫走進來,為首的那個會用成熟溫和的語氣和我打招呼。
很快,我想到,應該是梅姨來找我。
站在門外的人是蘭姐。
她開口叫我子涵的時候,我有點沒反應過來,我太久沒用這個名字了。
我請她進屋坐下說話。
我見過蘭姐很多次,其實我自覺和她之間,沒有像我和梅姨那樣熟。
畢竟梅姨常來照顧我的生活,也與我有過重要的單獨交流,但我和村長,除了初見時的那次談話,在後期所有與她的交流裡,我都是任由大哥做代言人的。
她入座後,提起了我留在集會所的漆黑人形,白日時她就見過我背負着那孩子。
她說,最好不要将精神寄托在其身上。
頓了頓,又意有所指地說,也不要寄托在别的事上。
我知道她是讓我不要太依賴外人、外物。
會給出這種建議的前輩,都是推心置腹才肯說這種話的。
我嗯了一聲,屋内的氛圍稍微緩和了些。蘭姐又問起我在外面過得如何,有什麼需要解答的困惑,是否缺少物品。
我不知道她為何在此時這麼關心我,我從來不怕冷場,很直白地問出來。
她頓了一下,低聲說,你一向活得那麼用力。
我不明白這究竟是個什麼形容,我隻能猜,如今在我身上,或許表現出了什麼讓她覺得擔憂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