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聞言,吓得魂飛魄散,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他拼命地掙紮着,一邊哀嚎一邊求饒:“陛下,小的不知做錯了什麼呀?求陛下開恩!”
然而,他的呼喊聲很快就被侍衛們的拖拽聲淹沒,最終消失在了大殿之外。
剩下的人見狀,全都吓得臉色煞白,紛紛跪倒在地。
劉徹緩緩站起身,腳步虛浮地朝着寝宮走去,身子搖搖欲墜。
貼身的老太監急忙上前想扶他,卻被劉徹一把推開,他的聲音冷得如同未央宮地窖中深藏的寒冰:“全都滾開!”
在最後一個尾音處,那聲音還是不由自主地洩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是堅固的冰層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紋。
劉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老宦官這才小聲地提醒着周圍的人:“陛下都沒叫廢後,輪得到你們叫?這不是找死嗎!”
當最後一片玄色衣角退出殿門,劉徹突然抓住蟠龍金柱。
年近七十的帝王,拖着灌鉛般的雙腿,失魂落魄地穿過遊廊。
宮女看見天子踉跄着推開攙扶的太監,夜風卷着飄來的藥香,将帝王斑白的須發吹成亂麻。
劉徹撞進寝殿的刹那,蜷縮在衛青獻上的匈奴氈毯上。
羊毛粗粝的觸感刺得他渾身顫抖,他恍惚看見元狩四年凱旋時,七歲的據兒捧着匈奴休屠王祭天金人,而他親手将繳獲的狐裘披在子夫肩頭。
他又看見看見三十年八前,他抱着初生的太子,在椒房殿轉圈,大笑着說:“朕的麒麟兒,定能承高.祖皇帝遺風。”
往事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帝後共飲的漆耳杯,太子初學步的虎頭履,公主們及笄時的纏臂金。
他的妻兒圍繞在他身邊歡歌笑語,女兒靠在他的膝蓋,甜甜地叫着父皇。
可如今,他的孩子、皇後,全都不在了。
怎麼會……全都不在了呢?
“衛子夫,你好狠的心,竟也棄朕而去,讓朕成了孤家寡人!我恨你,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劉徹壓抑的嗚咽終于撕破喉嚨,混着血腥氣在空蕩的寝宮回響。
他攥着破碎的衣袖捂住口鼻,卻擋不住滾燙的淚水滲入指縫。
*
劉據死後,漢武帝的怒火并未平息,他下令在全國範圍内搜捕劉據的餘黨。
整個大漢王朝陷入了恐怖之中,各級官員為了迎合聖意,大肆抓捕與劉據有牽連的人。
無論是朝堂之上的官員,還是市井之中的平民,隻要稍有嫌疑,便會被投入大牢。
獄中人滿為患,酷刑不斷,慘叫聲不絕于耳。
許多人在獄中不堪折磨而死,更多的人則是在未經審判的情況下,便被草草處死。
巫蠱之禍所帶來的影響,不僅僅局限于長安城内,而是蔓延到了整個大漢王朝的每一個角落。
無數的家庭因此家破人亡,國家的元氣大傷,社會動蕩不安。
慢慢的,劉徹發現自己被江充利用,意識到衛太子被冤枉。
他悔不當初,建思子宮和歸來望思台,并斬殺江充三族。
可一切為時已晚。
彼時,因長期對外征戰,大漢國庫虧空殆盡,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多地發生動亂。
面對大漢帝國内憂外患,劉徹下了輪台罪己诏。
[朕踐祚以來,常念漢家偉業,一心禦敵拓疆,欲揚大漢天威。往昔匈奴肆虐,朕遂舉兵征讨。衛青、霍去病等将領奮勇征戰,匈奴遠遁,邊疆暫安。
然,朕求勝心切,常年征戰,緻使賦稅繁重,徭役不息。百姓力耕之所得,多充作軍需,饑寒交迫。朕又輕信奸佞,施以苛刑峻法,冤獄頻生,萬民驚恐。
如今,國庫空虛,經濟凋敝,田園荒蕪,流民遍野,餓殍載道。昔日繁華之地,皆成斷壁殘垣,人口折損過半,生靈塗炭,此皆朕之過。
朕今痛定思痛,深責己過,當以民為本,改弦更張。即刻罷戰止戈,輕徭薄賦,廢除苛法,與民休息。朕以此诏,望上蒼寬宥,求萬民諒解。]
*
宣室殿内。
年輕的鈎弋夫人身着華服,身姿婀娜,拉着年僅八歲的劉弗陵走進殿中。
她的臉上挂着恰到好處的笑意,眼神中卻透着幾分難以察覺的狡黠與期待。
劉弗陵被母親緊緊攥着手,小小的身子在這莊嚴肅穆的大殿中顯得有些瑟縮。
“陛下,臣妾帶弗陵來看您了。”鈎弋夫人聲音輕柔,宛如黃莺出谷,帶着幾分嬌俏。
她微微欠身,行了一禮,順勢将劉弗陵往前推了推。
劉弗陵趕忙行禮,奶聲奶氣地說:“兒臣給父皇請安。”
劉徹坐在龍椅上,眼神掃過鈎弋夫人的臉龐,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厭惡。
這些日子,他隐隐察覺到鈎弋夫人的野心,她看似溫順,實則暗藏心機,時常在他面前有意無意地提及弗陵的聰慧過人,為兒子謀求太子之位。
勾弋夫人才二十出頭,幼兒當皇帝,她便是太後,垂簾聽政。
“起來吧。”劉徹淡淡地說,“你最近倒是常來朕這裡。”
鈎弋夫人心中一緊,但臉上依舊保持着笑容,“陛下,臣妾隻是挂念您的身體,想多陪陪您。”
劉徹冷哼一聲,直白道:“朕看你是另有打算吧。皇後和太子都死了,你是不是很開心?”
鈎弋夫人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恢複了鎮定,“陛下,臣妾不敢!皇後和太子的事,臣妾深感悲痛,怎會開心呢?”
劉徹站起身,緩緩走下台階,一步步逼近鈎弋夫人,“你一心想讓弗陵當太子,好母憑子貴,當上皇後!”
說到這,他忽然手指如利劍般,直逼眼前女人,怒不可遏道:“就憑你也配當皇後?”
鈎弋夫人吓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陛下,臣妾冤枉啊!”
“你曾與江充有過往來,他愚弄朕,興許你也有份。”劉徹的眼中閃過殺機,“來人,勾弋夫人欺君罔上,把她拉出去砍了!”
“陛下,饒命啊!”鈎弋夫人驚恐地擡起頭,眼神中充滿了絕望!
劉弗陵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大哭起來,他緊緊抱住母親的腿,“父皇,不要殺母妃!”
劉徹看着哭泣的劉弗陵,心中閃過一絲不忍,但很快又被他的理智所取代。
他走到劉弗陵面前,蹲下身子,輕輕地擦去他臉上的淚水,“弗陵,隻有你母親死了,你才能當太子。不然,你隻能做王爺。”
劉弗陵哭着搖了搖頭,“兒臣不要當太子,兒臣隻要母妃。”
劉徹站起身,轉過身去,不再看他們母子一眼,“拖下去,砍了她!”
幾個侍衛走上前來,抓住鈎弋夫人的胳膊,将她往外拖。
鈎弋夫人拼命掙紮着,大聲呼喊着:“陛下,饒命啊!”
劉弗陵追上去,想要拉住母親,卻被侍衛們攔住。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母親被拖出宣室殿,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母妃,母妃!”
劉徹聽着劉弗陵的哭聲,心中五味雜陳。
他知道自己的決定太過殘忍,但為了避免重蹈呂後專權的覆轍,他别無選擇。
他閉上眼睛,将心中的痛苦與愧疚都壓了下去。
*
紀遇再次利用衛子夫的能量,進行時空穿越。
整個機遇号被巨大的能量包圍,系統頻繁閃爍警告燈。
“紀遇!”李求真抓住扶手,緊張地大聲叫道,“我怎麼感覺機遇号要散架了?”
紀遇雙眼凝視着控制台屏幕,手指迅速操作着,“這股能量太強大了,足以撼動時空的結構,但必須借助它才能逃脫漢朝。”
這是最後一次,如果再不成功,後果不堪設想。
突然,一股極強的電流在機遇号内爆發,整個飛船如同要被撕裂一般,空間的邊界瞬間變得模糊,時空穿梭的震蕩再次席卷而來。
所有人瞬間失去了意識。
當他們再次睜開眼時,機遇号已經停滞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空間中,外面是一片迷霧般的異常空間。
李求真心中一陣緊張,“這是哪裡?”
慕秉持望着舷窗外五光十色的空間,嚴峻道:“不管是哪,肯定不是太陽系。”
紀遇讀取數據和方位,她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我們甚至不在銀河系。”
一陣扭曲的風聲在艙内回蕩,傳感器的畫面不斷跳動,一切都顯得異常詭異和不安。
她的手指飛快地在觸摸屏上滑動,“這是星系之間的空白區域,沒有任何已知的天體。這是……虛空裂隙。”
慕秉持微微皺眉,“什麼意思?”
紀遇解釋:“虛空裂隙裡,空間的規則變得模糊,環境充滿了不确定性和潛的危險。我們需要找到回去的方法,否則将永遠迷失在這裡。”
慕雲霓震驚道:“天呐,那我們要怎麼回去?衛子夫已經死了。”
突然,一團白色的能量出現在了艦橋,如一團光。
幾個人立刻産生警惕,往後退了幾步。
“機遇号已經損壞,你們無法離開。”一個聲音低沉而溫柔,仿佛從遠古傳來,卻又帶着一種新的力量感。
“衛子夫?”紀遇的聲音中帶着驚訝。
“是的,但我不再是你們認識的那個人。我的肉身死後,意識擺脫束縛,與體内的熵能量融合,化為純粹能量形态,不受空間束縛。”
幾人覺得不可思議,又驚又喜。
李求真立刻問道:“那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機遇号經過一次次的時間穿梭已經損壞,無法再承受再一次時空穿梭,所以我來這裡幫你們。”
“太好了。”慕雲霓驚喜道,“那你要如何幫助我們?”
就在這時,衛子夫的能量消失在艦橋。
很快,機遇号的引擎開始自主運作,一陣奇異的低頻共振震動傳遍艦橋。
紀遇迅速分析着數據流,“引擎出現異常,能量波動極其強烈!它正在修複自身的系統!”
衛子夫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融入了機遇号,引擎已經完全修複,弦能晶體恢複完整。”
“你……你融入了機遇号?”紀遇的聲音中帶着一絲震撼。
衛子夫:“是的,我現在與機遇号融為一體。你們的飛船已經被賦予了新的生命,修複能力大增。”
随着衛子夫的意識話音未落,機遇号的引擎發出了一陣深沉的低鳴,動力系統開始穩步恢複,外殼表面也在修複。
艙内的科技設備重新煥發了光彩,顯示器上的數據逐漸回歸正常。
紀遇驚訝地看着這些變化,“僅僅熵的碎片就能做到如此,不可思議的能量!”
衛子夫的聲音再次傳來:“機遇号将變得更快、更穩定,且擁有更強大的自主修複的能力。現在,你們可以回家了。”
舷窗外打開了一條裂縫。
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動着機遇号,引擎的速度瞬間加快,脫離了異常空間,駛向裂縫。
機遇号穿越過無數星辰與時間的維度,最終突破了時空的屏障,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穿越了時空。
一切歸于平靜勾,幾人在舷窗外看到一顆美麗的藍色星球,還是熟悉的樣子。
紀遇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數據,喜悅道:“地球公元2024年3月10号,我們終于回來了。”
慕雲霓如釋重負。
她擡起頭說道:“子夫,你還在嗎?”
回應他們的并不是衛子夫,而是小冰的聲音:“衛子夫燃燒自己的能量,将我們送回2024年,她已經成為了引擎的一部分。”
“那她死了還是活着?”慕雲霓想搞清楚這個問題。
小冰的聲音從船艙的揚聲器裡傳出:“衛子夫的存在,超出人類對生死的常規定義。她與機遇号的引擎系統深度融合,可通過與飛船的能量回路、引擎運作完全結合,維持飛船運行與修複能力。”
“那也算是生命,隻是跟我們人類不一樣,對嗎?”慕雲霓追問。
小冰繼續說道:“她是一種全新的存在形态,介于生命與能量之間,超越了物質與意識的界限。她不是死了,也不能說她完全活着。”
紀遇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她低聲問:“那她還會感覺到我們嗎?”
小冰幾秒鐘的沉默後,聲音溫和而平靜:“她的意識并非完全孤立,能理解你們的需求,并根據這些需求調整飛船的狀态。因此,雖然她已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生命體,但她的存在與機遇号息息相關。”
紀遇站起身,凝視着前方的虛空裂隙,眼神中帶着無盡的感慨:“所以,機遇号是活的了?”
小冰:“不完全是,但你可以這麼認為。”
慕雲霓頓時陷入了沉思,她看着深邃的虛空,喃喃自語:“她明明可以遨遊宇宙,卻為了我們,成了機遇号的一部分,一個人怎麼可以無私到這個地步。”
慕秉持望着蔚藍色的星球,感慨道:“因為她已經融為宇宙,而宇宙,包容一切的好與壞。”
[第七單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