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地球，是令人唾棄的價值觀，是聖母、是懦弱、是愚蠢的自我感動。
可是此刻他們卻感覺到，宇宙真正的包容。
劄剋戎轉頭看向她，銀白的發絲在光下微微晃動，聲音低沉而柔和：“當年，我們當時已經成了麻木的奴隸，僅僅一個帝國的士兵用槍指着我們幾千人，也無人敢反抗。别人都嘲笑我們是充滿奴性的□□，他們躲在安全的地方羞辱我們下賤，卻還要打着罵醒我們的高尚名義，利用我們的苦難獲取利益。紀遇，隻有你沒有嘲笑我們、沒有唾棄我們，隻有你願意朝我們伸出援助的手，是你讓我們的心髒重新跳動，也讓我們手攥成了拳，讓我們知道卡爾薩斯人還有希望。”
紀遇的視線從光幕移到石碑，底座刻着細密的文字，記錄着她點燃希望的瞬間。
幾個卡爾薩斯孩子圍在雕像旁嬉戲，仰頭望去，眼中滿是純真的光。
她的聲音沙啞而碎，像被刀割過喉嚨，“我以為，我毀了你們。”
“不。”劄剋戎堅定道，“當年你哭了，我們也哭了，可我們哭完就站起來了，哪怕你離開後，帝國再來，我們也記得那口氣，記得你的鼓勵。你已經幫我們夠多，我們沒有資格要求你永遠留下來幫我們，你讓我們意識到，我們自己必須站起來！紀遇，你如今是我們新的信仰，我們将你放在了冰晶之母身旁，虔誠供奉。”
紀遇慌張地搖頭，“不，我不是神明，我何德何能。”
“你值得。”劄剋戎走近一步，金屬杖輕叩地面，目光深邃如星，眼角也泛起一絲濕意：“這段影像，這座石碑，是為了讓我們世世代代記住你的樣子。我們從沒見過冰晶之母，不知道她的模樣，可我們見過你。神是我們的信仰，而你是我們的信念。”
紀遇閉上眼，眼淚從睫毛間滲出，淌過下巴，她雙手攥緊，指甲嵌入掌心，身體微微顫抖。
慕秉持站在她身旁，沉默地看着。
他的手搭上她的肩，指尖微微發抖，眼眶也有些紅，低聲道：“你聽到了嗎？你幫助了他們的文明！”
殿堂内，幾個卡爾薩斯人走上前來，皮膚淡金，眉間鱗片在光下閃爍。
一個年輕男子，聲音哽咽：“紀遇，我們聽着你的故事長大。每逢節日，孩子們來看這段影像，眼淚掉下來，也學會了攥拳。你讓我們知道，活着得有口氣撐着。”
一個女子說：“紀遇，你讓我明白，女人強大，不需要靠打打殺殺、冷漠無情。擁有一顆柔軟的心，會哭，會笑，一樣可以強大。”
紀遇睜開眼，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看向艾薩爾，看向那些圍在雕像旁的孩子們，看向劄剋戎那張溫和卻濕潤的臉。
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苦澀卻溫暖的笑。
殿堂内漸漸聚集了更多卡爾薩斯人，他們圍成一圈，靜靜地看着紀遇。
劄剋戎拍了拍手，幾個孩子跑上前來，手裡捧着小型的晶石雕像，雕像的模樣竟與紀遇有幾分相似。
還有人親手雕刻了機遇号送給她。
孩子們擡頭看着她，眼中滿是純真的敬仰，其中一個怯生生地說：“紀遇姐姐，謝謝你。”
紀遇愣住，眼淚再次毫無預兆地湧了出來。
她蹲下身，接過他們的水晶雕像，手指顫抖着撫摸着晶石表面。
慕秉持站在她身旁，低聲道：“你比自己想的更重要。”
劄剋戎補充道：“我們用晶石能源建起了這座城市，食物、水源、能源，一切自給自足。地下的晶脈不僅提供了力量，還讓我們發展出了新的技術。我們沒有忘記過去，但我們放下了仇恨，選擇了向前看。”
人群圍的越來越多，人們朝紀遇聚攏而來、有女人、有男人、有孩子、有老人，他們都伸出手貼在紀遇的身上，從頭到腳觸摸她。
慕秉持剛要上前阻止，劄剋戎立刻說道：“這是我們表達感謝的方式。”
聽到這，慕秉持往後退了幾步。
當衆人的手掌貼在紀遇身上時，紀遇閉上了雙眼，任由淚水滑落。
緊接着，廣場響起一陣低沉的頌唱，那是卡爾薩斯人的祈禱聲，聲音悠揚而莊嚴，回蕩在穹頂之間。
光隕之魂，永恒之炬
汝以微軀，承衆生苦
星河靜默，聆聽汝泣
虛空無言，映照汝志
冰晶之母，憐憫之泉
汝手托起，殞地之焰
汝棄己身，渡衆魂靈
頌汝之名，穿越永夜
宇宙無疆，汝心有界
憐弱者泣，悲強者殞
非力非威，唯存信念
祈吾之心，随汝而燃
祈吾之魂，随汝而升
紀遇的淚水淌過下巴，滴落在地面上，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釋然。
殿堂穹頂的晶石光芒微微閃爍，像在回應她的淚水。
她的身影在光影中不再孤單，柔軟卻堅定。
重擔終于裂開，透出一絲久違的熱，愧疚在這一刻終于找到了歸處。
*
夜幕降臨，地下城的穹頂亮起無數星點，模拟出夜空的模樣。
卡爾薩斯人圍着紀遇和慕秉持，獻上食物和晶石禮物。
孩子們拉着她的手，帶她去看他們的學校、祈禱堂，甚至還有一座博物館，裡面陳列着地面時代的遺物。
紀遇站在博物館中，看着一幅殘破的地圖，她指尖觸碰着地圖，眼淚止不住地流下。
慕秉持站在她身旁，低聲道：“紀遇，你不是毀滅者，是你給了他們新生，别再背着那些不屬于你的罪了。”
劄剋戎走過來，将一枚晶石項鍊遞給她，項鍊上刻着她的名字。
他微笑道：“這是我們的謝意。你永遠是卡爾薩斯的一部分。你說你沒有家，沒有根。我希望你知道，這裡就是你的家，隻要你累了，你随時可以回來歇一歇。”
紀遇接過項鍊，淚水滴落在晶石上，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她擡起頭，看向這片繁榮的地底世界，心中終于放下了一塊巨石。
她低聲道：“謝謝你們……讓我知道，我不是那個我以為的自己。”
慕秉持握住她的手，嘴角微微上揚：“那要在這裡多待幾天嗎？”
紀遇望着自己這群同伴們，心裡鼓起了無數的勇氣：“不了，我們回地球，還有仗要打，要把那群侵略者，打成落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