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鋒号艦橋。
全向電梯門打開,煞鬼走到主控台前,打開模塊信息,屏幕上立刻出現引擎狀态:“我用磁核準同調器臨時替換了損壞的同步校準核心,沒有原件那麼完美,但可以星門跳躍。”
這些天,她在改裝凜鋒号,超維引擎的功能大大提升,速度更快。
翟仲廷轉頭看她:“我們現在可以通過星門跳躍了?不會被追蹤嗎?”
煞鬼手指輕點中控台,面無表情,黑發垂下遮住一半側臉:“星門系統會記錄所有通過的飛船數據,我劫持了星門周邊的一座中繼基站,用凜鋒号頂替了沉影号。”
翟仲廷:“沉影号?”
煞鬼敲下最後一個指令,一連串密鑰如瀑布滾落,“沉影号在維修,時間足夠我們用它的身份進行跳躍,中繼站每天轉發無數的身份驗證請求,隻要僞裝得夠巧妙,它就會當我們是認證艦船。”
翟仲廷:“畢竟凜鋒号是我們搶來的,會不會在星門端觸發警報?”
煞鬼看了他一眼:“在地球,走私犯的貨被海盜搶了,他們會報警嗎?”
翟仲廷默然片刻,搖頭:“不會。”
“這裡也一樣。”她嘴角微揚,眼神裡帶着譏诮。
她一邊說着,一邊調出跳躍坐标:“星門距離還有兩分鐘航程。”
*
十天後。
凜鋒号從超光速躍遷滑出,進入一顆星球的低軌。
這是一個礦産資源豐富的星球,名為霏洛。
艦橋舷窗外,星球表面滿是嶙峋峽谷和巨型露天礦坑,大氣混着塵霧,泛着微弱的光。
地表有一個高聳入雲的采掘塔,鋼架紮進地殼,上面是醒目的“伏科”帝國的标志,這是一個以掠奪和擴張聞名的外星文明。
煞鬼站在艦橋前,背手而立,暗青手套的紋路光澤上下流動。
翟仲廷坐在副控台,手指飛快掃過掃描面闆,分析星球數據。
煞鬼直接說:“這顆星球有大量的高純度钍-九、澤鎳礦、穩定态軸素礦,伏科人控制這裡,奴役原住民挖礦,我需要這些礦造武器。”
煞鬼的目光鎖住星球,像獵人盯上一隻肥美的獵物。
她轉身面對舷窗,星光映出她的輪廓,帶着冷意。
翟仲廷:“我們連星艦都能搶,而且一路上還搶了很多物資,包括魚雷,如果需要武器可以直接去搶,為什麼要來這裡找礦?”
煞鬼:“我需要的武器搶不到,我要自己造。解除僞裝,把凜鋒号降落在星球表面。”
翟仲廷眉頭一緊:“這樣會不會太危險?”
煞鬼冷冷掃了他一眼,眼中紅光一閃,像刀子刮過。
翟仲廷背脊挺直,立刻說道:“僞裝解除,降落坐标鎖定。”
僞裝解除後,凜鋒号瞬間暴露在星球的防禦網中。
艦橋警報驟響,刺耳的紅光閃爍,舷窗外的星球愈發清晰。
突然,塔台爆出一陣聲音,尖銳如鋸:“不明艦船,立即彙報身份,否則開火!”
三艘伏科巡邏艇從星球低軌竄出,側翼等離子炮口蓄能,鎖定凜鋒号。
翟仲廷盯着感應器上面的戰術提醒,星艦開啟了自動閃避功能,而他進行微調:“要發射魚雷嗎?”
煞鬼冷哼一聲,“先不用,閃避,降落礦區中心。”
她手套紋路突然亮起,随着主人狀态,血管在起伏。
凜鋒号艦體俯沖,撕開大氣,朝最大礦區直墜。
巡邏艇反應迅猛,等離子炮吐出熾白光束,擦過艦尾,燒出一片焦痕。
艦橋震顫,警報聲更急。
“左舷受損百分之二十!”翟仲廷提醒道。
煞鬼不為所動。
凜鋒号如隕石般砸向地表,引擎尾焰在塵霧中劃出刺眼的光。
伏科巡邏艇緊追不舍,光束在艦身周圍炸開,碎片四濺。
地表礦區警報大作,自動炮塔轉動,炮口噴出高能粒子束。
凜鋒号左舷再次被一發粒子束擊中,護盾閃爍,艦體劇震。
翟仲廷強行調整航線,避開一波炮火。
凜鋒号在火網中左突右閃,終于沖破封鎖,着陸支架狠狠砸進礦區中央的塵土,掀起一圈沖擊波,震得附近傳送帶吱吱作響。
艦體剛停穩,地面轟鳴,數十名伏科人從礦區四面八方圍攏,手持等離子步槍。
兩架重型監視無人機從采掘塔起飛,炮口對準艦橋,紅色的鎖定光點在凜鋒号外殼遊走。
外圍,自動炮塔調整角度,封死退路。
煞鬼不慌不忙,打開通訊,開口:“我已經啟動了自毀系統,如果你們開火,這片礦區都會化為灰燼。”
伏克指揮官冷硬道:“你們已被包圍!立即關閉引擎,打開艙門,接受檢查,否則全殲!”
礦區工人們灰頭土臉,他們都是原住民,穿着破工裝,遠遠圍觀,眼神混雜恐懼和好奇。
翟承霄趴在舷窗邊,小手貼着玻璃,顫聲問:“爸爸,我們會被抓嗎?”
翟仲廷臉色鐵青,轉頭看煞鬼:“真要啟動自毀系統?”
煞鬼站在艦橋中央,嘴角勾起一抹狂妄的笑容。
“不用,很快就能結束。”
她點開指揮台,屏幕投出礦區實時影像。
伏科人的軍隊、無人機位置、炮塔火力範圍一覽無餘。
翟仲廷深吸一口氣,起身檢查槍械,轉頭對翟承霄說:“在這裡呆着,别出去。”
煞鬼是他喚醒的,他隻能陪這個女人發瘋送命。
翟承霄乖巧地點頭。
煞鬼走向艙門,踏上舷梯,迎着伏科人的槍口,氣場如刀直刺敵陣。
一隊伏科人迎上來,領頭的身形巨大,頭盔發出震音:“這裡歸帝國管轄,擅闖着會被處決。”
煞鬼上前:“我叫煞鬼。這星球現在歸我,給你們一次機會,滾。”
伏科領将怒道:“就憑你們兩個人敢搶帝國的地盤!”
煞鬼笑得像刀鋒:“實際上我一個人就夠了。”
話剛落音,煞鬼的手套爆發一道能量波,空氣撕裂,領頭的頭盔裂開,身軀炸成火花。
其他人舉起等離子槍,煞鬼已沖入,動作快得像影子,一手捏碎槍管,一手打穿外甲。
混亂之中,翟仲廷尋找掩體,用能量槍射擊。
他看到煞鬼直接殺進軍隊裡,嘴裡低低咒罵一聲:“瘋鬼。”
這女人差點就害死了他。
工人倒吸氣,後退幾步。
一架監視無人機俯沖,炮口蓄能,翟仲廷開啟手中的能量槍,一道能量光束擊中無人機腹部,導緻無人機失控。
煞鬼的手心,抵在伏科隊長的控制頭盔,緊接着一陣火花傳來,周圍所有的武器系統關閉,無人機也開始撤回。
剩下的伏科人頭盔忽然傳來一陣巨響,緊接着他們捂着頭倒在了地上,然後沒了動靜。
煞鬼站在廢墟中央,毫發無損,隻是臉上沾了些灰塵,手套光澤漸暗。
焦土在她腳下翻湧着暗紅的餘燼,硝煙如黑色披風纏繞周身,斷壁殘垣的陰影裡,翻卷的塵埃都成了臣服的白旗。
她擡手拂過臉頰的沾染的灰塵,不經意的動作卻透出一股執掌山河的氣勢。
确認周圍沒有伏科人,翟仲廷到了煞鬼身邊:“你剛剛的确秀到我了,但他們人多勢衆,萬一援兵……”
“沒有援兵。”煞鬼打斷了他的話,“這裡一共隻有五十個伏科人,他們靠先進武器威脅落後的原住民,不需要太多人。”
翟仲廷愣了愣,望着煞鬼的側臉。
她為什麼不早說?
他長着一張很好耍的臉嗎?
煞鬼轉過頭冷笑了一聲:“我雖然喜歡殺人,但不代表喜歡送死,你自己應該有點腦子。”
什麼都得她說清楚,她要他有什麼用?
翟仲廷:“……”
原來看似瘋狂莽撞的背後,她都計劃好了。
這時,工人們壯着膽子小心翼翼的朝着煞鬼靠了過來,煞鬼轉向工人,而衆人眼神混雜敬畏和恐懼。
其中一個工人走上前,手抖着:“你……你救了我們。”
煞鬼的笑容刺眼:“我不是來拯救你們,而是來奴役你們的新主人。我要钍-九、澤鎳礦、軸素礦,各六百噸,提煉純度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七天交貨,如果有一個小時拖延,我就會像扭斷伏科人的脖子那樣,扭斷你們的脖子。”
人群騷動,衆人原本燃起的希望,此刻又是落空,一個男人嗓子沙啞,吼道:“七天是不可能的,伏科人逼我們幹一半量都得死人。”
煞鬼眼眯起:“那就盡量别死。”
憤怒取代恐懼,一個瘦黑的男人,從人群沖出,手握一塊尖利金屬,刺向煞鬼喉嚨。
煞鬼紋絲不動,手一擡,抓住他衣領,半空甩出幾十米,砸上一座鑽架。
架上鋼刺穿胸而過,他悶哼一聲,血淌下來,便挂在那不動了,像個恐怖标本。
尖叫四起,工人像退潮的海水一樣,一股腦的往後縮。
翟仲廷轉向那個釘被死的男人,心底一股寒意攀升,不由自主的想象着那個挂在那裡的男人變成了自己。
煞鬼的聲音平靜如毒:“還有誰想當懲奸除惡的英雄?”
周圍一陣死寂,隻剩抽泣。
一個男工裝滿是補丁,擠出人群,舉手哀求:“求你,”他聲音似乎裂了,“我們會幹,但七天太短了,可不可以……”
“不可以。”煞鬼打斷,“冶煉原礦,分離軸素礦脈,交貨。完不成,我讓你們懷念伏科人。”
男人肩膀一下子塌了。
看到衆人垂頭喪氣絕望的樣子,煞鬼又忽然笑了起來,“我這個人賞罰分明,我可以答應你們,隻要七天準時交貨,我就會立刻離開,而且我會給你們留下武器和防禦系統,防止伏科人再回來。”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色的小型儲存裝置,“這裡面是防禦系統和武器所有的制造信息,拿去交給你們的科學家,這是我給你們的第一個好處。”
她隻是壞,但不是蠢,純粹的壓榨隻會打擊效率,想要提高效率隻有讓這些奴隸自己對未來有希望。
人群中一個幹瘦的男人瑟瑟發抖地走了過來,“我……我是科學家,我可以看看嗎?”
他伸出顫抖的手将煞鬼手裡的儲存裝置拿了過來。
接着儲存裝置忽然投出影像,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數據和信息,他激動地說道:“這……這是真的,這是真的。我們有了這些,就不怕伏科人再回來了。”
科學家的話,似乎鼓舞了這些曠工,礦工們悲喜交加。
煞鬼隻會在這裡待七天,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至少好過伏科人要在這裡榨取他們星球所有的資源,讓他們斷子絕孫好。
煞鬼望向衆人聲音,如雷:“别高興的太早,七天不是開玩笑,如果有一分鐘的拖延,”
說着,她指向那個被挂在半空中的屍體,“你們所有人都跟他一樣下場,從現在開始倒計時。”
說完,她轉身回凜鋒号。
衆人看着那個被挂在架子上的屍體,又看着這一地被煞鬼輕而易舉消滅的伏科人,他們是裝備精良的軍隊,可見這個煞鬼實力。
于是衆人不敢再耽誤,一哄而散,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再忍一忍,隻要再忍七天,他們就可以解脫了。
翟仲廷跟上,槍還握着,臉色鐵青。
“主人,他們可能做不到你要的指标。”
煞鬼頭不擡,“不達标,我就把他們全殺了。”
*
機遇号艦橋内,慕秉持幾人異常安靜。
慕雲霓歎了一口氣:“已經過去半個月了,煞鬼早跑沒影了。”
聽到煞鬼這兩個字,慕秉持心頭微微一顫。
衛小冰或許是機器人的原因,始終保持活力,也沒有任何沮喪的情緒:“好消息是,我們把機遇号修好了。”
李求真擡頭,語氣沉重:“銀河系這麼大,沒線索怎麼找?她可能在任何角落,這比大海撈針還難。”
衛小冰:“難也得撈,隻要這根針還在海裡。而且煞鬼現在極具破壞力,就算我們不找她,她早晚也會出現。”
慕秉持眼神帶着傷痛感:“你們現在都叫她煞鬼了。”
衆人:“……”
衛小冰:“我知道你的心情,但煞鬼也是她的一部分,是同一個人,隻是表現的形式不一樣。”
慕秉持垂着眸,沒有再說什麼。
就在這時,傳感器發來一陣警報。
衛小冰盯着雷達,驚訝道:“六艘突擊艦在五千公裡外鎖定了機遇号!”
粒子束撕裂黑暗,擦過機遇号,護盾火花四濺。
警報刺耳,計算機提醒道:“護盾受損百分之十五!”
“大家抓穩了。”衛小冰操作機遇号,艦體側翻,躲過第二波攻擊:“我們遭到埋伏了。”
李求真立刻向對方發起通訊,大聲說道:“你們是誰?為什麼要攻擊我們?如果再不停止我們就要反擊了。”
通訊那頭爆出咆哮:“紀遇,你居然敢搶劫我們的造船塢,我要殺了你!”
三枚導彈呼嘯而來,轟在護盾上,艦體搖晃。
一聽到煞鬼兩個字,機遇号裡的人頓時明白了什麼。
“你們搞錯了!”衛小冰立刻解釋道:“搶劫造船塢的不是我們,而是另一個邪惡的紀遇,我們也在找她!”
可是對方很顯然不相信,繼續朝着機遇号開火。
慕秉持:“跟他們解釋是沒用的。”
衛小冰大喊:“反擊!”
她立刻開啟脈沖炮,擊中一架戰機的推進器,艦體冒煙打旋,撞上碎片。
第二艘敵艦的粒子束貼着艦尾炸開,計算機提醒:“護盾還剩百分之六十。”
剩下四艘逼近,導彈鎖定,紅點閃爍。
慕秉持一連發射了三枚魚雷,直接擊毀了對方三艘突擊艦,現在對方還剩下兩艘,面對機遇号的強大火力,對方立刻掉頭離開,最後在通訊記裡留下了一句:“你們給我等着。”
慕秉持臉色一冷,立刻又發射了四枚魚雷追擊。
最後兩艘突擊艦在太空中炸出一片火花,六艘敵艦,全軍覆沒。
衛小冰看着眼前的場面,目光略有些詫異地看着慕秉持:“他們已經沒有攻擊能力了,你為什麼要趕盡殺絕?”
慕秉持冷着臉說:“他們不是說了還會回來,我隻是為機遇号着想。”
衛小冰表情嚴肅:“如果紀遇還在,她不會這麼做。”
慕秉持嘴臉扯了扯:“紀遇已經不在。”
說完,他立刻站起身離開,走進全向電梯。
艦橋格外安靜。
“我去看看。”李求真追了過去。
走廊上,李求真試圖叫住慕秉持:“慕先生。”
慕秉持腳步沒停,繼續往前走。
“你是為了紀遇對不對?你擔心他們會找到她,傷害她,所以你把他們全部都消滅了。”李求真看穿了這一點。
慕秉持腳步一頓,像是定在了原地,李求真走上去,站在他身後,距離他半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她把你打成那個樣子,每一拳都是将你置于死地,沒有絲毫往日的情意,她已經被煞鬼徹底吞噬了。”
“所以呢?”慕秉持忽然轉過頭朝着她吼:“你們都想讓她死嗎?尤其是你,因為她殺了趙簡安!”
李求真:“……”
她流着淚望着慕秉持:“我跟你一樣,希望她能清醒,可我們必須得面對現實。”
“什麼叫現實?”慕秉持疾言厲色地質問道:“輕易放棄自己的朋友是現實?她曾經無數次拯救生命,隻因為她現在變成煞鬼,就抹平她曾經為人類赴湯蹈火,必須要被正義消滅,這就是現實嗎?那我可以理解她為什麼變成煞鬼,因為人類不值得,正義也太虛僞!”
李求真:“……”
她愣在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慕秉持轉身回到自己的艙房,将門反鎖。
*
經過好幾個小時的航行,機遇号停在一座環繞氣态巨行星衛星的軌道站。
這時,傳感器再次響起,五門磁軌炮和二十架無人機鎖定機遇号。
慕雲霓:“怎麼回事?我們怎麼又被圍住了?”
反艦導彈擦過機遇号右舷,艦橋搖晃。
對方傳來通訊請求,李求真立刻将通訊打開,傳來一道女人冷硬的聲音:“紀遇,你搶劫了我們的物資,居然還敢回來!”
慕雲霓無奈道:“紀遇到底搶劫了多少人?”
李求真立刻向對方解釋:“我們不是紀遇,我們也在找她,不信你可以進行掃描,她不在機遇号。”
女人毫不退讓:“機遇号就是紀遇的星艦,她前幾天開着另一艘星艦來搶劫我們,現在你們開着機遇号回來,裡應外合!”
衛小冰聲音急切:“我們沒有裡應外合,既然你們知道紀遇,難道不懷疑她為什麼會突然搶劫嗎?她的意識被邪惡占領,現在已經完全脫離我們,我們也在追捕她,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能給我們提供更多的信息可以找到她,說不定能找回你們的物資!”
女人:“我為什麼相信你的話?”
衛小冰:“你可以掃描機遇号的火力,如果你繼續攻擊,我們隻能反擊,到時候兩敗俱傷。”
沉默如刀懸頭頂。
過了一會兒,女聲再響:“停靠六号接駁口,敢耍任何花招,我會立刻殺了你們。”
衆人踏上軌道站,迎面是持槍拾荒者。
領頭的女人,臉上有好幾道刀疤,她兇悍地說:“紀遇搶了我們的糧食、武器、醫療物資,機遇号送上門來,就留在這裡補償我們的損失!”
慕秉持皺眉:“這不可能。”
話剛落音,首領立刻對下屬做了個手勢,所有的人用槍口對準了他們,她警告道:“那你們就别想活着離開這裡。”
槍口密布,殺意一觸即發。
“把機遇号交出來。”女人語氣冷醒:“補償我們損失。”
慕雲霓怒道:“你們這簡直是敲詐!”
衛小冰一把攔住她,眼神沉靜。
她轉向那首領:“你說得沒錯,機遇号的确是紀遇的星艦,你有理由懷疑。但我必須提醒你一件事,你要的是補償,不是一艘你根本開不走的星艦。”
首領冷哼一聲:“你怎麼知道我們開不走?”
衛小冰笑了一下,語氣卻帶着鋒芒,“機遇号有綁定生物識别加密控制,隻認主控者的神經序列,強制控制或者拆除會觸發自毀協議,你要拿她補償,你得先能活着跑出去。”
此話一出,幾個拾荒者頓時面面相觑。
首領皺了皺眉,卻咬牙不退:“你吓唬我?”
衛小冰沒有直接回應,而是說道:“我可以給你們一台納米打印機,按比例複制你們丢失的設備。機遇号上面有食物和醫療物資,我們隻留下自己需要的生存物資,其他的賠償給你們。”
首領沉默片刻,依舊冷聲:“你怎麼證明你不是耍花招?”
慕秉持開口:“我給你一個方法,自己驗證我們是否撒謊。”
他啟動了便攜中繼器,從機遇号遠程接入中央數據庫,調取星際行為追蹤與星艦活動記錄。
數十秒後,一個立體模型在空中展開。
一段段數據标簽從投影中延展而出,清晰顯示。
“紀遇劫掠你們的時候,機遇号處于另一片星域,還經曆過一次檢修,因為紀遇受控制變成了純粹的邪惡,無法駕駛機遇号,所以進行破壞,她才開着另一艘搶來的星艦劫掠你們,你可以自己驗這段數據,看有沒有篡改。”
拾荒者們面面相觑,有人已經在操作終端驗證信息。
下屬朝首領點頭:“數據是真的。”
事到如今,首領也不得不信,無論是搶機遇号,還是殺了他們,都不能将利益最大化。
首領将一個光頁闆遞給衛小冰:“這是我們損失的物資,必須賠償給我們。”
衛小冰點開光頁闆,上面記錄着他們損失的每一樣物資和數量。
“知道了,我會給你們。”
接着,衛小冰回到星艦,整合了物資,留下了慕秉持幾個人必須的物資,其餘的賠償軌道站。
機遇号離開離開後,衛小冰在艦橋調出了賠償信息,她框出一項标注:“她搶了磁核準同調器。”
慕雲霓皺眉:“那是什麼?”
“這是三十年前用在飛船和星門導航之間做信号微調,主要是為了在強幹擾區域精準對接星門跳躍點,已經被淘汰了。”
慕秉持:“既然這樣,為什麼紀遇還要搶她?或許是那個首領騙了我們。”
衛小冰:“這種老舊的設備價值很低,她如果想騙我們,可以用更有價值的設備。”
李求真:“那紀遇搶它幹什麼?”
衛小冰:“肯定需要才會搶,我推測她搶的那艘走私艦可能導航系統壞了,她暫時用這個來進行信号兼容調諧。這類同調器啟動時,會釋放一種微弱的頻率鎖相波,我們可以試着追蹤。”
趙川:“可是已經過去那麼多天,能追蹤得到嗎?”
衛小冰站在主操作台前,目光專注,指尖輕點界面,星門圖像迅速展開,其中一個被放大。
衛小冰解釋道:“這是離我們最近的星門哨崗。”
她指着星圖解釋,“星門網每天都有無數的船隻跳躍星門,産生大量的記錄,而且會上傳同步。”
“你想從這裡入手?”慕秉持靠近了些,“你能接入它嗎?”
小冰神情淡定,“我可以嘗試利用慣性漏洞,模拟同步包的信号格式,就能接入它的緩存節點,隻讀不寫。”
她一邊說,一邊調出一串複雜指令流。
幾分鐘後,跳躍記錄浮現在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合法注冊船艦的軌迹信息。
衛小冰的手指飛快劃過界面,将躍遷數據包層層剝離。
忽然,她定住了:“你們看這裡。”
一個名為“沉影号”的艦船,跳躍記錄被高亮标出。
慕秉持挑眉:“沉影号?這是紀遇搶的星艦嗎?”
衛小冰放大那條躍遷數據包,調出深層結構,“你們看這段波形。在跳躍數據包的底部,有一道極其微弱的偏移頻率,和正常躍遷信号并不匹配。”
“什麼意思?”慕雲霓湊過來看,完全看不懂。
“這是磁核準同調器的鎖相波。”小冰眼神沉穩,“她手動調整了與星門的對接頻率,模拟了一個完整的同步流程,但沒有走正規的導航系統,避開了注冊驗證。”
“她繞過了身份驗證?”李求真恍然。
“是的。”小冰輕輕一笑,“這種老設備在鎖相時,會留下0.02赫茲偏移殘影,幾乎所有系統都不再監測這個波段。”
她劃出一個模塊:“但我把它做成了局部反算模闆,每一跳的數據我都能比對。”
慕秉持盯着那條數據,眼中燃起了希望,心跳如雷,“所以我們可以找到她了嗎?”
衛小冰:“至少能定個大概範圍了。”
她調出沉影号的躍遷軌迹,星圖遠端的一個小型星域被高亮顯示:普爾β-67。
“這是一個離星門四百光年的小星域,由八十五個恒星系統組成,隻有一個霏洛星系存在文明。”
慕秉持看着那片區域,神色深了幾分:“她為什麼要去那裡?”
衛小冰:“是啊,為什麼?霏洛文明并不發達,難道她是為了别的事?”
李求真:“無論怎麼樣,我們先去那裡再說。”
機遇号躍入特殊通道,艦體化作光流,刺破虛空。
*
霏洛在煞鬼鐵腕下,工人晝夜不歇地挖礦、提煉,送進凜鋒号。
那個剛開始刺殺失敗,被煞鬼釘死的人,依然挂在那,掠食鳥盤旋,啄食殘肉,血紅的骨架在探照燈下投出猙獰陰影。
旁邊還有另外幾個屍體挂在那,全都是在這幾天想要刺殺煞鬼的人,無一例外,都被釘死挂在這,警示所有人。
她比伏科人還可怕。
工人經過時,總會低頭加快步伐,恐懼如寒霜滲進骨髓。
翟仲廷監工結束,回到凜鋒号。
艙室内燈光昏黃,兒子正安靜地坐在小桌前畫畫,纖細的指尖握着畫筆,一筆一劃都顯得格外專注。
翟承霄似乎沉迷于繪畫,仿佛這是唯一能讓他自由馳騁的事物。
聽到開門聲,小小的身影立刻擡頭。
他放下筆,奔跑過來,張開手臂抱住翟仲廷的腿,仰頭喊道:“爸爸!”
那一瞬間,翟仲廷怔住了。
這幅畫面,他曾無數次在腦海中幻想過。
他曾想象和孫言柔的孩子,那個曾被他愛過的女人,可她終究讓他失望。
後來他愛上了蘇裡,一個真正燃起他渴望的人生的女人。
他想象着與蘇裡有一個孩子,一家三口,在某顆溫暖星球上安靜生活,哪怕隻是短暫的片刻,也該是人間。
可蘇裡死了。
他愛過的人,一個個死去,仿佛命運有意留下他獨活,隻為了讓他看着那些可能的未來一個個凋零。
尤其是那些愛他的人,似乎總是死得格外徹底。
裡裡和淺淺的死,不是他的報應,而這個世界本就不公平。
他低下頭,看着眼前這個孩子,柔軟的頭發,澄澈的眼睛,仿佛什麼都不知道,卻又仿佛什麼都懂。
翟仲廷心口微微發緊,蹲下身,張開手臂,輕輕将兒子擁進懷裡。
那具小小的身體貼上來的瞬間,他仿佛聽見了自己心裡某道縫隙輕輕裂開的聲音。
“你在畫什麼呢?”他輕聲問,聲音帶着一絲發緊的溫柔。
翟承霄飛快跑到桌前,捧起畫本,小心翼翼地遞到他手中,仿佛捧着一件珍寶。
畫頁翻開,是一幅簡單卻用力的畫:一家三口。
他的小身體站在中間,一隻手牽着爸爸,另一隻手牽着一個女人。
女人被他畫得溫柔、漂亮,有長發,有笑容,站在爸爸身邊,像是從夢裡走出來的模樣。
翟仲廷一眼就認出來,那是蘇裡。
他忽然哽住了喉嚨。
這是翟承霄心中的家,是他一筆一劃勾勒出的渴望,也是翟仲廷親手喂進孩子心中的記憶。
他告訴他,蘇裡是他母親,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受了很多的苦難,可虛僞的世人還要求她正直善良,把她活活害死了。
“畫得真好。”他低聲說,指尖摩挲着紙面,聲音啞得幾乎聽不清。
翟承霄仰起頭,眨着眼睛看着他:“爸爸,你是不是想媽媽了?”
翟仲廷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笑容裡藏着太多不能說出口的情緒:“我天天都在想。”
“我也想她。”小家夥輕聲說,語氣裡透着笃定,“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媽媽,但我知道,她肯定很愛我。”
他說這話時,眼神澄澈而安靜,像夜空中最幹淨的星。他歪着頭,似乎正努力想象那個熟悉卻遙遠的懷抱。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會抱着小熊,它是媽媽。
翟仲廷站起身,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許久才開口:“爸爸去洗個澡。”
他剛轉過身,卻聽見身後傳來輕輕的一聲:“爸爸。”
他回頭。
“媽媽在天上看着我們嗎?”
翟仲廷看着那雙一塵不染的眼睛,幾乎無法回答。
他點點頭:“她一直都在。”
“爸爸。”翟承霄又叫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