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姐兒乍聞此事之時,也是暗暗心驚。二房的一姐一妹都不是省油的燈,娉姐兒小小年紀就做出這種近乎于“排除異己”的事情,婷姐兒則懂得不動聲色地告狀。兩個小姑娘譬如嫩生生的樹苗,若隻是長歪了,倒還不懼,及時扶正了便罷了,桃姐兒怕的是她們根子爛了,再怎麼幫扶也好不了了。
餘氏請來姚氏,當面質問之後,得知娉姐兒未必是容不下娟姐兒,隻是心疼母親悶悶不樂,才折騰小妹妹替母親出氣,行為雖然落了下乘,好歹本意和出發點不是陰暗的,可見娉姐兒未必是本性惡劣。再觀察婷姐兒,見她沒有一味把事情鬧大,反而處處維護姐姐顔面,和謝握瑜一道佯作不知,便也可知她不以挑唆生事為樂。
如今又見娉姐兒與婷姐兒之間十分和睦,并沒有因為娟姐兒的事生分了,桃姐兒的最後一絲擔心也放下了,想着在自己出嫁之前,若是能想辦法說服娉姐兒徹底放下對娟姐兒的心結,讓一家子姐妹四人親密無間,就再無可慮了。
謝握瑜過年之前所料想的兩件事,一件雖然沒有料中,卻也有了良好的結果,而另一件在四月初也有了定論。
四月九日,安成公主娩下一個健康的男孩兒,母子均安。驸馬楊绶大喜,給長子取名為楊珩,已經上報朝廷,刻入宗人府的玉牒了。
珩哥兒的洗三滿月自是熱鬧非凡,安成公主地位特殊,乃是金尊玉貴的嫡出公主,在熙惠太子去後,更是成了殷太後唯一的慰藉,皇帝為了彰顯對嫡母的敬重,對嫡姐關懷備至,為表重視,還親自出席了外甥的洗三禮和滿月禮。皇後不顧近七個月的身孕,還親手抱了抱才出生的珩哥兒。
自上一回中秋宴傳出賢妃有孕的消息後,未足一月,太醫院也替皇後娘娘診出了喜脈。後宮中一下子有兩位大肚子的婦人,且月份這樣近,皇帝的頭一個孩子出自哪一位娘娘的肚子,皇後娘娘與賢妃娘娘分别懷着的是皇子還是公主,一時間成了萬衆矚目之事。
宮裡山雨欲來,不過無論是疾風驟雨還是和風細雨,都吹不到殷太後的慈甯宮中,橫豎無論是皇子還是公主,是皇後還是妃嫔所出,她的地位都是巋然不動的。
許太後則對于頭一個孫輩不是出自自家侄女許貴妃肚裡頗為不滿,同娘家人談及此事時殷太後還曾笑言,知足常樂。
可不正是如此,殷太後若如許太後一般不滿足于兩三代人的富貴,自家入了宮闱還不夠,還想着将娘家侄女也接進來,讓皇帝世代流着娘家人的血脈,此刻想必也如許太後一般,操心着皇帝的兒女從哪位妃嫔的肚子裡出來,派了自己的貼身宮女掌彤史還不夠,恨不得每天管着皇帝歇在哪一宮。
而殷太後擇了無親無故、無根無基的周氏為皇後,表面上看,是讓殷家失去了更進一步的機會,可實際上卻後福無窮。皇帝對嫡母的讓步感激涕零,投桃報李地蔭及她的至親至愛,甯城侯府由伯進階為國公,安成公主也免去和親去國離家之苦,才有了如今幸福安泰的生活。
到五月末的時候,桃姐兒的婚事已經處處齊備,殷家管事的仆婦到了呂家去量房鋪床,将何處宴賓、何處拜堂、何處敬茶、何處曬嫁妝都看得分明。
呂家的制式雖不及公侯人家,但在良鄉也算是大戶,院子并不狹小,聽呂家的下人說,預備的新房是少爺從前的院子,保留了第一進的書房和待客廳,将第二進起居的屋子修葺一新,三間七架,足夠放得下桃姐兒陪嫁的那些家什。
桃姐兒的嫁妝早就議定,六個田莊,三個大的一千六百畝,三個小的八百畝,其中一大半來自餘氏的嫁妝,都是豐饒的良田。八個商鋪,洋貨行和成衣鋪各兩家,餘下的是一家當鋪、一家脂粉鋪和一座酒樓,因着桃姐兒喜愛詩書,還陪了一個書齋。嫁妝足有九十六擡,隻按制比公主的嫁妝減了一等,光是壓箱銀子就有足足八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