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間微蹙,隻聽桃姐兒笑着答應道:“這有何難,我早就替妹妹預備了一個。”說着變戲法般從身上的荷包裡拿出一個打好的絡子,裡面一般地也攏了一個淡青色的鴨蛋,針線也是随身帶着的,可見是早有準備。亦可知,在呂家,似這樣的小插曲,未必是頭一回了。
吳氏見兒媳并不隻關心娘家的妹妹,還記得給夫家的妹妹準備,心中滿意,微笑着沖她點點頭,誰料呂嬌嬌又不答應了,指着絡子裡的鴨蛋,小嘴嘟起來,搖頭道:“這個青青的鴨蛋好難看,我想要白色的。”
端午節彩線絡子的特别之處在于,并不是事先織好一個網兜,再放入鴨蛋,而是先選好了鴨蛋再比着鴨蛋的形狀打絡子,做出來的絡子緊緊貼着鴨蛋的弧線,并不能輕易取出來。
呂嬌嬌的意思分明是讓桃姐兒拿了白色的鴨蛋重新替她打一個,這就有些無理取鬧了,連吳氏都皺了眉頭,不贊同道:“青色的怎麼不好看了?”嬌嬌噘嘴道:“不襯我衣裳的顔色。”說着朝身上比了比,她今日穿了件暖色調的衣裳,确實帶着青色的蛋不大好看。
婷姐兒便打圓場道:“不若我和妹妹換罷,我這個蛋顔色更淺些。”如此桃姐兒隻要把縫在衣服上的絡子拆下來重新縫一下,工作量比重新打個絡子要小很多。
誰料嬌嬌仍是不樂意,指了婷姐兒的蛋道:“這個也是青色的呀。”
娉姐兒面色微沉,礙于在别人家中作客,強忍着沒有說話。
面對如此刁難,桃姐兒卻依舊波瀾不驚,還伸手摸了摸嬌嬌的面頰,指了仆婦拿過來的一籃子鴨蛋道:“這有何難,嬌嬌喜歡哪個鴨蛋,自管去挑。”等呂嬌嬌挑好了鴨蛋,桃姐兒将原先預備給她的絡子拿過來,拆了最上面收口的一根線,把裡面青色的蛋換成了她選中的白色,又三下五除二地将那根線勾好,利落地縫到嬌嬌的衣服上,打了個結,将多餘的線剪掉,笑道:“好了。”
桃姐兒的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衆人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呂嬌嬌目瞪口呆地立了半晌,摸了摸那個白色的鴨蛋,覺得難以置信。吳氏則啧啧稱奇:“想不到你打的絡子口子上是活的,真是巧手,難怪嬌嬌非要你打的絡子,看不上我的。”桃姐兒笑道:“母親謬贊了,我也是上次看見母親做的扇套以這種針法收口,才受到了啟發。”
吳氏做的扇套可沒那麼精巧,但兒媳婦給她作臉,她便也微笑着受了這句奉承。一道用了早膳,便有太監登門,替殷太後分送節禮。除了最普通的粽子鴨蛋,還有滿滿一匣子排草豆娘、五色縷、香包等等,宮中知道娉姐兒與婷姐兒在呂家作客,便将給她們的那一份也送到了呂家來。
殷太後出手大方,既是送節禮,自不會緊巴巴地隻給娘家的人,但也不會指名道姓分配好哪一份是給桃姐兒的,哪一份是讓桃姐兒轉送給吳氏與嬌嬌的。故而每每收到宮中的賞賜,桃姐兒慣來是先請吳氏與嬌嬌挑選了,再分配餘下的飾物。
這一日也不例外,送走了太監,在娉姐兒與婷姐兒分别拿走屬于自己的匣子之後,不待桃姐兒招呼,呂嬌嬌便歡呼一聲,抱着匣子跑到羅漢床邊去挑選。
呂老爺與呂鑄不便留在内室看女眷們挑首飾,便借着禮送太監的功夫,幹脆到外邊書房下棋去了。
吳氏笑着嗔怪了一句:“真沒規矩,”又摸摸嬌嬌的肩膀叮囑她:“一種隻能挑一樣,别給你嫂子翻得亂七八糟的。”呂嬌嬌拉長腔調說了句知道了,便喜滋滋地翻揀起來,五色縷與香包都是大同小異,便随意擇了兩個。到挑首飾的時候,嬌嬌卻看中了一個桃心金葉子頂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