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說到這裡,狠狠瞪了殷萓沅一眼,才慢悠悠地繼續說道:“萬不可三妻四妾,使得那起子上不得台盤的小賤人沖撞了大婦!”
殷萓沅被嬌妻這一眼瞪得渾身酥麻,說話的聲氣兒都軟了:“當着孩子們的面呢,佩璜好歹給為夫留點面子……”
娉姐兒于是會心一笑,站起來道:“我吃好了,爹爹娘親慢用。”同婷姐兒一道,将臉上還挂着飯粒的好哥兒一起拉了出去。
出了物華堂,好哥兒抹了嘴同姐姐們告别,就要回前院的崇阿館。娉姐兒便想同婷姐兒再說兩句,但瞥見婷姐兒臉上微微一點愁緒,便關心起了妹妹的情緒:“你這是怎的了,同好哥兒一樣,沒吃飽不成?”
婷姐兒露出一抹苦笑,瞥了身後遠遠跟着的陶媽媽一眼,低聲道:“這樣不名譽的事情,連綠荑都知道不應該讓我們這樣未出閣的姑娘聽說,可爹爹毫不顧忌,當着我們的面就議論起來,娘親還說我們正應該聽聽。雖然爹娘自有他們的道理,可回去之後,陶媽媽肯定又要說教,聽得我頭疼……”
娉姐兒順着婷姐兒的目光看向陶媽媽,果然見她眉心微蹙,使得額頭中間的“兒”字紋愈發明顯,忍不住笑起來,摸了摸婷姐兒的脊背:“好啦好啦,你的兩個媽媽就是這樣的性子,整天操心這操心那的,難怪人也顯得憔悴。你看我的鞏媽媽,她就不操這份心,萬事唯太太馬首是瞻,雖然嘴巴也碎,卻從不在這種事上唠叨我。鞏媽媽和你們陶媽媽差不多年紀的,因着心事少,看着就顯得年輕。”
婷姐兒也看向陶媽媽身邊的鞏媽媽,果然見她開開心心的,也不管陶媽媽的憂慮,還老是去逗陶媽媽說話。再去看娉姐兒時,便覺得娉姐兒無憂無慮的樣子,還真有幾分鞏媽媽的影子。
她便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暫時不去管回到長天閣即将遭遇的長篇累牍的庭訓。
偌大的京城,每日家長裡短的新鮮趣事可謂不計其數,可似昌其侯府一般聳人聽聞,家醜外揚的典故,依舊掀起了不小的波瀾。一時間京中物議如沸,讓這一家本該悄無聲息泯然衆人的老牌勳爵再次“火”了一把。
流言傳揚了近兩個月,一直到八九月份鄉試以及秋闱放榜,才逐漸引走了衆人的關注,熱度得到消退。
今歲秋闱,與殷家相熟的親故家中都有學子下場,松哥兒、謝載盛自不必多言,餘氏娘家的五郎若時等人也都有份參與,餘氏又要打點自家兒子的行囊,又要預備一些有好意頭的吉祥事物,在親友之間分送,忙得分身乏術。
又因着秋闱要考三天,分别在八月初九、十二、十五三日,八月十五又是中秋,恰逢團圓的節令,除了尋常的親戚往來、自家的團圓飯,還要入宮領宴、拜會太後。諸多繁瑣的禮儀與人情,花老太太年事已高,姚氏又有些道三不着兩,錯非柳氏襄助,餘氏真要忙得左支右绌。
好在連日的辛苦總算有了一個良好的結果,待到龍虎榜放榜,殷家的親故們都有一個不錯的成績,松哥兒、餘若時皆是榜上有名,至于謝載盛,更是光耀門楣,位列亞元,與第一名的解元、第三名的經魁一道,都有份參與地方長吏舉辦的鹿鳴宴。
筵席之上,座師、房師都賞光到場,見亞元這般年輕,生得又隽秀非凡,不由大贊後生可畏。細細問了出身和師承,得知是密雲當地的望族謝氏,更是青眼有加。可巧鄉試單科的考官,亦即房師顧翀,如今正在吏部供職,與謝載盛的祖母顧氏乃是同宗,論起來還有一層親戚關系,得知顧氏血脈傳承,與謝氏結兩姓之好,竟養育了這樣一位龍章鳳姿的後輩,不禁喜笑顔開,連連邀請謝載盛到家中會文。
謝載盛于鹿鳴宴上一時風頭無兩,幾乎蓋過了解元的風采。會屬僚,設賓主,陳俎豆,備管弦,牲用少牢,歌《鹿鳴》之詩,逸興遄飛,俊采星馳,盡顯少年人的意氣。
至于松哥兒,雖不似謝載盛位列三元,但以舞象之年博得舉人的出身,也實屬不易。尤其是新婚燕爾,少年人心思不定,很容易沉溺于溫柔鄉裡,松哥兒卻能笃志求學,沒有荒疏學問,不僅讓家中長輩頗覺欣慰,也讓泰山泰水覺得面上有光,就連不苟言笑的康先生都喜笑顔開,破例喝得大醉。
如此喜事,比起過了童生試掙得秀才出身,更加不易,也更加隆重。饒是幾家人行事都不高調,也自要慶賀一番,殷家、謝家、餘家商議之後,錯開了日子,各自宴請賓客以示慶賀,倒是忙壞了謝載盛這個大紅人。以三家關系之親密,謝載盛自不好不出席幾個表哥的慶功宴,但亞元公的應酬也實在不少,除了拜會座師、房師,赴地方長官的宴會,還要與幾位同科結交,又要宴請書院的師長、同窗,忙得分身乏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