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步看無事發生,也順勢相當大方地報起菜名,“我要桂花香草茶糕,綿綿紅豆羊羹,芋圓馬蹄甜湯……”
“那蟹黃拌面可以嗎?”另一邊,太宰拖長了聲音,顯然是在撒嬌,“森先生,好不容易來一趟——”
“唔,實在想吃的話……”醫生的底線似乎動搖得非常迅速而徹底,他沉思起來,“我問一下能不能做小份吧?”
“哦耶!”太宰歡呼着。
「實在是太詭異了。」看着面前這幅宛如親子聚餐其樂融融的場面,福澤面無表情地想着,「讓人想要立刻起身告辭。」
接過,側頭便看見亂步已經相當自然且無所顧忌地融入了其中,福澤萬分挫敗地在心中歎氣,「……果然,難道說促成這幅場面,也是對面那一大一小故意的嗎?」
……
直到餐後飲茶時,這種在福澤心中如坐針氈的氛圍才稍稍有所改善。
“之前同閣下交流過關于「異能兵器」的情報,不知福澤閣下有沒有通過自己的渠道,找到其他相關的重要信息?”鷗外慢條斯理地放下茶杯說道。
福澤便知道今日會面的正題開始了。他緩緩搖頭,“這是相當敏感的話題,我雖然有目前仍在軍警任職的密友,但這并不是能夠随便要求他開口的事——至少在正式的官方情報上,我無能為力。”
“是嗎?”醫生微微一笑,似乎毫不意外,“既然擁有那樣的破壞力,無論是作為被死守的機密,抑或是失控的醜聞,「擂缽街爆炸事件」的真相被官方密不透風地隐藏是不可避免的。如此看來,隻能由我們繼續從灰色甚至黑色地帶深入調查了。”
“這隻是我的看法,亂步,說說你最近的發現吧?”福澤将談話權度讓給自己的少年搭檔。
“唔,我确實也認真思考并觀察過了。”亂步幸福地眯着眼睛咽下最後一口羊羹,然後睜開綠眸,“如果醫生你的情報來源确信無疑的話——這位信息源,竟然萬分确信這個「兵器」可以被發現并再次使用,那麼我們就需要思考,這個「兵器」擁有怎樣的形态?
“雖然兵器的模态多種多樣,但是要滿足「反複使用」這個條件的就寥寥無幾了吧?比如可以不斷填充彈藥的武器,隻需要大批量制造異能子彈就可以一直使用了。但是,擂缽街又是通過爆炸而形成的地形,那麼可能性就隻有三種:
一,「兵器」是空投的,極可能存在飛行器目擊證人;二,「兵器」的載體并不需要回收,可以被一并抛棄;三,「兵器」的載體本身不可破壞,并且外形被制作得相當不起眼,這聽起來有些荒誕,但考慮到異能力的存在,并非不可能實現——以上,就順着這個思路去找吧?祝你順利,醫生大叔。”
亂步的話音落畢,室内一片靜谧。
偵探少年有些奇怪地歪頭,“怎麼,我的推理有什麼問題嗎?”
“哎呀,實在是精彩,真不愧是亂步君啊。”鷗外率先笑眯眯地鼓起掌,彎起眼睛遮住眸中浮現的震撼與忌憚——隻憑借如此少量的信息,竟就無比逼近真相了,真不愧是…未來武裝偵探社的核心。看來以後與福澤閣下交換情報時,要更加地謹慎了。
“我就說吧,福澤閣下,今天的這頓茶點,我請得很是恰當哦。”醫生表情和藹地補充道。
“亂步……”福澤感到的震撼顯然也毫不遜于森鷗外,“這些話你怎麼沒有同我說過?”
“啊,福澤先生你和那位福地大叔關系很不錯吧?我不想說出來之後,讓你的心情變得不好。”亂步有些别扭地瞥過臉,“就算是如我,也能夠明白這種程度的人情世故的。”
「原來真的和源一郎……和軍方有關嗎?」福澤不無震驚地想,接着,他迅速且無聲地看了一眼對面,「那麼,目前這些就并不方便讓醫生知道了。」
“我們回去再談。”福澤如此說着,收束了亂步的推理。
太宰則一直沒有說話,隻是眸光異常明亮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亂步的方向。
亂步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點,相當驕傲自信地翹起嘴角。
“那麼,輪到我們提問了。”福澤面容嚴肅地詢問道,“關于港口Mafia最近以「異能兵器」為由,在城市中掀起的騷亂,你是如何想的,森醫生?這種規模的人心惶惶,還不能輔助你達成目的嗎?這個城市在經曆過戰争之後,不需要再經曆來自無良心的暴政了。”
“控制情報、掀起輿論、秘密行動、散播恐懼,這些都是加強自身神秘性的一環,在我的計劃中,港口Mafia需要成為這樣的一個存在。更何況,加強武裝力量是與其他勢力分庭抗禮的前提基礎……無論是哪一方勢力。”鷗外說道,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隻能告訴你,福澤閣下,目前為止一切行動都在我設想範圍内,并無哪處脫離了控制。”
“……你最好能夠做到,醫生。”福澤緩緩道,帶上明顯警告的眼神,“我言盡于此。”
“當然,請您一定要相信我,閣下。我想,無論我們各自的立場如何,我想誰也不想看見這座城市被神秘的「異能兵器」夷為平地吧?”鷗外啜飲着茶水,語氣輕柔地暗示道,“我正在「善用」手上這把利刃呢。”
“好啦。”醫生語調輕松地說,他打量了一下對面二人的着裝,微笑道,“今日的會面就到此結束吧,閣下和亂步君接下來還另有打算,不是嗎?”
“那麼。”銀發武士從善如流地準備起身,“我們告辭了。”
……
正在此時,福澤在餘光裡,竟看見亂步正默不作聲地從口袋中摸出眼鏡,戴在了臉上。
「……不好。」銀發武士心想,與此同時,還盈滿着「終于來了」的歎息。
一切已經遲了。
在眼鏡戴上的那一刻,本來懶洋洋的少年偵探,就仿佛瞬間被解除了什麼封印般振作了起來,無論是精神上的,還是脾氣上的。
“太宰……”江戶川亂步在男孩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緩緩地露出對一切了如指掌的得意笑容,“你前幾天瞞着醫生,悄悄去了不該去的地方吧?”
“………”太宰睜圓了鸢色眼睛,活像一隻受驚卻毫無反抗之力的黑貓,氣惱又不甘地瞪着偵探少年。
“哼哼,醫生大叔,您最好仔細問問,太宰他西裝袖子上的補丁是哪裡來的?”亂步毫不心軟,他才不會忘記小孩故意挑釁時的惡劣,側過頭簡明扼要地對鷗外說道,“還有手肘處的擦傷。”
“是很喜歡的新衣服吧?顯然為了瞞住醫生還廢了不少功夫,讓我想想……醫生大叔應該不會手洗衣物,用洗衣機的話很容易忽視細節,所以,是直接去找了購入的裁縫店補救的吧?但是,補丁就算再無痕,在名偵探這雙明察秋毫的眼睛裡,哼哼,也不是完全天衣無縫的!”
亂步帶着得意的笑容,宣讀完太宰的「罪行」并給出「最後一擊」,“再見了太宰,以後如果還想繼續玩這樣的遊戲,我也依舊奉陪哦。”
話音落畢,在另外三人的瞠目結舌之中,亂步絲毫沒有欺負小孩後的反省與自覺,表情愉悅地大踏步地走出茶室,“福澤先生,我們快走吧,現在還是盡快把空間留給他們二人比較好哦。”
接着,門外還傳來相當清晰的歡呼聲,“歐耶,複仇大成功!~”
……
茶室内。
“……太宰君。”鷗外彎起一雙好看的紫眸,久違地念起男孩的姓氏,面對着幾欲逃跑的小孩,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和善的笑容,“現在,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