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許?”剛走過水井,就遇上了和她同齡的羅小岚,見許易水扛着根碗口粗的竹子,不由詫異,“你上哪兒砍的這麼大根竹子?”
“茅草河邊兒上。”
許易水雖然體力好,但也不是什麼奇人異士,扛着大竹子走了這麼久,也累得不輕。
緩了緩氣息:“就在開荒的那個坡下邊。”
竹子的枝葉已經被許易水修過了,紮成一個小捆,拎在手上,羅小岚走到許易水的身後,幫她扛上後半截。
“不——”
許易水的第一反應是拒絕,但也知道自己推拒不開,于是接受:“多謝了。”
羅小岚笑:“都是一個村的,搭把手的事,說什麼謝不謝的。”
有人幫忙,竹幹不用時不時蹭在地上,确實好走不少,尤其是前面還是個上坡的路。
羅小岚是個健談的:“你這是要做什麼?”
這麼粗個竹子,看着也不像是拿來編篾條用的。①
“喝水,”許易水一頓,“鋸出來做個水壺。”
羅小岚點了點頭,如果要外帶水的話,竹筒和葫蘆都是做水壺的不錯選擇。
“你這個有點太大了吧?”
“會不會很重?”
羅小岚用手比劃了一下竹身,這麼大的水壺,喝水都得兩個手捧着,帶着去田間地頭的,好像不太方便。
“嗯,”許易水道,“口渴。”
喝水量大?羅小岚便也不再問。
“那我就給你放這兒了哈。”離許易水的草棚也隻有幾步路,羅小岚在側邊便停下了腳步。
“謝謝,”許易水真誠道謝,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要喝口茶嗎?”
“不了不了,”這樣的客套話大家都心知肚明,羅小岚擺了擺手,“我回去啦!”
“……你回來了?”
許易水将竹子放下,一轉身,就看到了簡陋破門裡站着的蘇拂苓。
蓬荜生輝知道嗎?
8歲的時候,許家還算寬裕,許易水是念過鎮上的私塾的。
隻是那會兒她調皮搗蛋的,是個話痨,帶着同桌上山下河,帶着後座偷雞摸狗,氣得夫子用盡了聖人語來罵她,偏偏她還能夫子罵上句,她接下句。
後來童生試她擱樹上睡過頭了,再後來也沒繼續考了。
但她還是有一點底子的。
所以,在此時此刻看到蘇拂苓的時候,許易水腦子裡冒出的唯一一個詞就是——蓬荜生輝。
如果說之前還髒着的蘇拂苓是灰蒙蒙的,那麼現在,擦洗過的她就是塊兒溫潤的白玉,泛着水光的那種。
瘦弱卻不幹癟,纖細卻不随風,反而透露着一股逆向而行的,脆弱的生命力。
翠白的臉上是一種好奇的喜悅,又帶着些天然的忐忑和無措,明明是個瞎子,眼神是空洞的,眼睛卻是亮晶晶的,瞳孔不同于常人的泛着灰,反而給整個人添上了出塵感。
多詭異,穿着褴褛的破爛舊衣,頭發也亂糟糟的枝丫着,卻是高貴出塵的模樣。
眉不畫而黑,唇不描而白,麻布做錦衣,亂發成雲髻。
怪不得夢裡的她,會那樣癡纏。
許易水莫名覺得心悸。
夢境總是不夠清晰的,相比之下,眼前的現實的人,要具體、直觀太多了。
她真的很好看。
原來太女是這樣的。
原來未來的皇帝是這樣的。
大概是久久沒有聽見許易水的回答和聲響,蘇拂苓臉上的表情有些慌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