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晞月頓了下,回過頭看。
這一片光亮昏沉,踩在夏天尾巴上的那點蟬鳴還在斷斷續續地響着。
謝凜背後是樓梯口的燈,一片光影婆娑,他背着光,大半張臉被陰影覆住,看不太清楚情緒,昏昏夜色中,那雙漆黑冷淡的眼睛卻被襯得格外的亮。
“很難受?”謝凜走過來,“怎麼,這樣就想放棄了?”
任晞月心髒倏的一麻。
她的手臂被他拉住,修長的手指,骨節明晰,很有力量。
任晞月被這股強力拉得往前過去了半步。
任晞月掙開那桎梏,“才不是。”
後知後覺,她覺得這句話的聲音甜膩膩的,有些不像她了,像是在……撒嬌?
謝凜說:“不是就好,我還以為你又要哭了。”
誰又要哭了啊。
她又沒哭。
可是任晞月鼻子一酸,有那麼一瞬間,真的,很想哭,眼淚都要掉出來。
眼眶确實有幾秒鐘變紅,有要哭的迹象,然而也隻有短暫的幾秒而已。
耳邊有風吹動樹葉的聲響。
她聽見謝凜還在繼續說着:“夜色未免黑涼,前行必有曙光……”
“你以為你是什麼救世主麼?”任晞月瞪了他一眼。
離開頂樓之前,還不忘提醒他一句:“你今天晚上講話真的很……”
任晞月想了個詞來形容,緩緩補充道:“文酸氣。”
謝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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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頂樓回來,順帶還奚落了謝凜一頓,任晞月感覺心情順暢了不少,一隻手搭着腦袋開始翻開習題集寫,把那些負面的情緒都抛諸腦後。
謝凜在後面拿筆戳了戳任晞月後背,她扶着椅子邊緣往前挪。謝凜繼續戳,任晞月繼續往前挪。
都快挪得沒位置了。
快沒耐心了,她轉過頭,“有事啊?”
謝凜平靜看了她一眼:“試卷給我。”
任晞月剛才在想事情,這才注意到課代表早已在前面發了試卷,試卷是從第一位往後傳的,到她這裡還有兩張,一張是她的,還有一張是謝凜的。
像是裝滿了氣的氣球,突然間被戳破,癟了下來。
任晞月情緒不是很高,把試卷往後一遞,“給。”
謝凜看着她這呆呆的反應,忽然間有點想笑,然後就真的笑了出來,不過沒有發出聲音,隻是嘴角微微上揚,随即又恢複平常。
教室裡的白熾燈光很亮,照得試卷上的幾行印刷字都反光。
謝凜筆在手上轉了轉,不知不覺中又擡頭看向了前面的任晞月。
她頭發不是那種純粹意義上的黑色,在光的映照下,帶有一點淺淡的褐色。頭發是真的挺多,全部紮起來,束了個高馬尾,發梢垂在脖子上,後頸那塊還有點小絨毛。
背脊挺得直直的,似乎做什麼都帶着股認真的堅韌勁兒。
謝凜目光随意地看了會兒,又想起在頂樓天台上任晞月說他“文酸氣”時的模樣。明明是自己委屈,還要以譏諷他來作為轉移情緒的點。
她面皮薄白,所以眼眶紅的那一圈就很明顯,眼眸水泠泠的,含着一汪的淚珠,就是不肯落下來,像極了易碎的月亮。
謝凜這時才想到,原來她是真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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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秋,天氣有在逐漸變冷。
平時感覺不出來,下過幾場雨,能直觀地感覺到溫度的下降。
任晞月把薛硯的那件校服洗幹淨,課間的時候去了趟七班教室。
七班隔得有點遠,不在一個樓層,還在走廊的盡頭。
下課的時間,教室裡鬧哄哄的,菜市場一樣。有同學在走廊上追逐,打鬧,更有甚者,在廁所那邊拿了打火機來點煙,出來時半靠着牆仰着頭吞雲吐霧,似乎是覺得這個樣子很帥。
任晞月站在窗邊,往教室裡瞧了瞧,看到了坐在後排的薛硯。
他垂着腦袋,依舊是那個心不在焉的調調,一點也不像個學生的樣子。
任晞月仔細看了下,他居然在,光明正大地把手機帶教室裡來,玩遊戲!
薛硯以一種高位截癱的方式歪在座位上,怎麼舒服怎麼來。旁邊有個男生推了他一下,影響了他遊戲裡的人物操作。
薛硯擡頭,顯露出幾分煩躁,“有病啊?”
“不是,外面有個女的一直在看你诶。”那男生意味不明地笑出聲。
薛硯:“看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