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麼說童博最懂春花呢。
遙不可及的天外天,那坐在山莊前廳,對着一桌子飯菜笑得合不攏嘴的人,不就是他口中暫時回不了家的春花麼?
傍晚,霞光透過窗棂斜斜地灑進來,将前廳映得暖融融的。
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肴,香氣四溢,光是聞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啊呀~”春花嬉皮笑臉道,“我在這個破地方最高興的就是放飯的時候了。”
其實靈魂狀态感覺不太到餓的,奈何對于春花這種吃貨來說,食物才是真正的生命本源,吃飯更是人生中必不可少的重要儀式。
剛剛那疑似天道的聲音沒說幾句話就又消失了,神出鬼沒得讓人摸不着頭腦。
春花心裡盤算着大概又要到飯點了,也不稀得搭理那莫名其妙的東西,拉着天蛟轉頭就直奔前廳。
幹飯人幹飯魂~吃飯要做人上人~
一大盤紅燒雞腿擺在正中,雞皮油亮,醬汁濃稠,上面撒着白芝麻,旁邊是一碟辣炒白菜,紅辣椒和嫩白菜葉混在一起,顔色分明,靓麗得很。
酸辣土豆絲切得細細的,醋香撲鼻,上面點綴着幾粒蔥花,糖醋排骨裹着琥珀色的糖漿,一塊塊整齊地碼在青花瓷盤裡。
剛炸好的金黃酥脆的春卷,皮薄餡多,隐約能看見裡面裹着的嫩綠韭菜和粉嫩的蝦仁,除此之外還有一盤辣子雞丁,紅彤彤的幹辣椒堆裡藏着酥香的雞塊。
清炖雞湯冒着袅袅熱氣,湯色澄澈,浮着幾顆鮮紅的枸杞和嫩黃的姜片。
旁邊配着兩碗剛蒸好的白米飯,粒粒分明,冒着熱氣。
“吃吃吃~”春花豪情萬丈地揮了揮手,眉開眼笑道,“好久沒人跟我一起吃飯了,我心甚悅呀!”
天道把她扔在這個地方,卻沒有第一時間來見她。
幸好牠也不算完全沒人情味,還知道隔一段時間給春花放一次飯,這才沒讓她直接原地暴走。
——從某些角度來說,這也算是一種聰明的做法。
——不然這個【龍澤山莊】可能要無了。
——天外天的結局也難說。
春花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塞進嘴裡,腮幫子鼓鼓的,含含糊糊地滿足道:“唔!好吃!”
她嚼了沒幾下,又伸手去夾春卷,咬得咔嚓作響,碎屑掉在衣襟上也不在意,隻顧着埋頭大吃。
說來也奇怪,天道給她準備的飯菜總是特别合她的口味。她懷疑天道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想用食物腐化她的心靈,讓她樂不思蜀不想回家!
——哼!聰明如我鐵春花,才不會上當嘞!
——嚼嚼嚼嚼嚼……
天蛟在她身邊坐着,腰背挺得筆直。
她皺着眉頭打量滿桌菜肴,千年未進食的劍靈對人間煙火顯得格外陌生,作為劍靈,她本不需要進食,可如今化成人形,味覺也跟着回來了。
她遲疑地拿起筷子,逡巡着不知道要夾哪道菜。
“你不知道要吃什麼嗎?”春花作勢要替天蛟布菜,卻被她拒絕了。
天蛟輕輕搖了搖頭:“不用。我……應該是記得的。”
她盯着手裡的筷子思索道:“讓我好好想想。”
“哦。”聞言,春花收回了手,給天蛟足夠的個人空間。
天蛟動了動鼻子,仔細嗅了嗅,憑借直覺,夾了一塊辣子雞丁,緩緩放入嘴裡。
辣椒的灼熱感在舌尖炸開,讓她不自覺地吸了口氣。
她的眼睛明亮了起來,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浮現腦海。
“原來……你喜歡吃辣的啊?”春花恍然大悟,替她添了一筷子辣白菜,若有所思。
一回生二回熟,天蛟吃得越來越投入,也不需要春花多做些什麼了。
兩人幹飯幹得熱火朝天。
桌上豐盛可口的飯菜、碗筷碰撞的清脆聲響、以及兩人偶爾的交談,讓這個被天道精心布置的牢籠,竟也透出幾分溫暖。
吃着吃着,春花忽而有些恍神。
辣炒白菜、紅燒雞腿、酸辣土豆絲、糖醋排骨……
她記得童大哥第一次給她送飯的時候就是這四道菜。
——在禦劍山莊最高的那棟樓的房頂,他們度過了一段很愉快的時光。
筷子慢慢地遲滞在半空,又漸漸放下。
她突然覺得嘴裡的飯菜突然沒了滋味。
“想童博了?”
天道令人印象深刻的聲音驟然響起。
牠不知何時坐在了兩人對面。
春花怔愣一瞬。
她沒想到會在食堂這種地方猝不及防瞧見天道的真身。
——給人一種【好随便】的感覺。
黑袍垂落,沒有一絲褶皺,像是夜色本身裁成的一件衣裳。
寬大的兜帽下,看不清面容,隻有一片模糊的陰影,仿佛那裡并非空無一物,而是藏着一整個無法窺視的天地。
牠就坐在那裡,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平凡,可偏偏給人一種無法忽視的壓迫感——不是刻意散發的威壓,而是如同面對浩瀚星空時,自然而然生出的敬畏。
牠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低沉而平靜,聽不出男女,也辨不清老少,卻莫名讓人想起深山裡的古鐘,悠遠而厚重。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仿佛直接在心底響起,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過老實說,牠面前那桌子飯菜嚴重影響了牠本身的神秘與威嚴,搞得挺接地氣的。
最奇怪的是,明明看不清祂的面容,可當祂“注視”春花時,卻能讓人她清晰地感覺到目光中的溫度——既非刻意親近,也不顯得疏離,像是一位曆經滄桑的長者,看着自己親手栽種的小樹苗一天天抽枝發芽……有點……慈祥?
啊嘶……
春花感到很疑惑。
照理說她壞了牠的好事,還對牠一點兒都不敬畏,牠應該不會對她有什麼好态度吧……
怎麼如今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