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弋和平措先走一步,出了門兩個人悶頭走,沈弋随便找個話題聊,聊了幾句繞到西堂身上,他對這群人很好奇,直截了當問平措,“你們剛才要去做什麼,我有沒有耽誤你們?”
“沒有,他們去村裡幫個小忙,桑巴大叔的牛圈和羊圈需要修一下。”平措說,語氣裡能聽得出來他的過意不去,“他們很熱情、善良,像這裡的大地之樹一樣,看着就覺得踏實。”
“是,我就是被他們搭救的。”沈弋附和。
“我初遇西堂也是被他幫助,在老撾我病發暈倒,旁邊的人不敢救,隻有西堂。”平措目光悠揚。
“老撾?他經常到處去嗎?”
“對,西堂吧,很自由,他在這片天地間走走停停,沒有任何人和事能打擾他的自由。”平措說得有些深沉,說完還歎了口氣。
沈弋沒懂他歎氣是什麼意思,隻能按自己想的說:“很酷,随心所欲挺好的。”
他也想随心所欲,但他處處碰壁。
“沒有人能随心所欲,除非他在這個世上無牽無挂。”
沈弋琢磨了他的話,點點頭,“你說的也對。”
村子比較小,他們很快就走到了,沈弋和店裡的人交談得很順利,先拖車,再修好,修好以後告知他,他會把他到時候的位置發給他們,他們再将車運過去。
最後的是額外要求,店裡不同意,但沈弋用錢解決了,加上平措的擔保。他把車牌和車的照片發給了員工,說了車所在的大概位置。
返回的時候平措打了個電話問西堂他們好沒好,西堂說已經好了。
沈弋和平措回到家,豐繼就來和他說,“你帶着相關證件吧,我們去辦手續,一起?”
“你們要去往下一個地方了?你們走你們的,我就不一起了吧,不方便。”
“我們去措勤,你去哪?”豐繼沒管他說的話,又問。
沈弋躊躇了一下,老實說:“我也去措勤。”
“那不就得了,你車一時半會也拖不回來。”豐繼擺出了據理力争的架勢,“你個小孩怎麼一點都不随群呢。”
好好好,道德綁架了,沈弋無奈地看向豐繼的西哥,寄希望于他來主持大局。
隻聽豐繼的西哥慢條斯理地說:“聽他的吧,錢沒要你的,請頓飯吧。”
沈弋暈頭轉向被拉去一起辦手續,去商店裡補了些路上的所需,在平措家裡吃完午飯整頓好就出發了。
平措自來熟地和沈弋交換了聯系方式,豐繼等人也跟風一樣掃了二維碼,最後是西堂,沈弋一個個給同意好友。
沈弋還是跟西堂一輛車,他心情不錯,和之前幾天比起來好太多了,還是西堂開車,這人又一次拒絕了他當司機的請求,他也就不糾結了,靜靜地朝窗外看,享受這份清閑。
一路上随處可見的動物,遠山的山頭還有積雪,草地黃綠黃綠的冒出新草,嗯,春風吹又生。
今天萬裡無雲,偶爾看到的一個小湖,應該算湖,水很清,這麼判斷是因為一眼掃過去湖和天空同色,水清,倒影。
不知道風吹着怎麼樣,沈弋百無聊賴地想,西堂開的時速比較快,不适合開窗,想到這沈弋才發覺車窗被擦得很幹淨,清清楚楚地看了這麼久,他都沒反應過來車窗是關着的。
“為什麼一個人開無人區路線?”西堂目視前方問。
沈弋因突如其來的聲音受驚,愣了愣神,“因為我很讨人嫌,沒朋友,一心求死。”
“……”西堂抿了抿唇,“那我重新送你回去?”
沈弋沒想到他會這麼接話,沒忍住笑出聲,“别,心情不好出來散散心。”
他繼續目視遠方道:“不想說話,不想接觸人,不想意見有分歧去遷就别人,更不想别人對我指手畫腳,那就一個人好了。”
“想一個人活你得放得下,放得下嗎?”西堂當他年輕人為賦新詞強說愁。
沈弋扭頭看了看西堂,又重新看向窗外,“放不下。”
“那就學會适應和接受。”
“但适應和接受往往換來的都是自己不想要的,甚至被别人栽贓陷害。”
“可以還回去,但如果代價太大,就得回到适應和接受上。”
沈弋蹙了蹙眉,“我知道,但他們的所作所為就是錯的,我不甘心。”
“社會本來就是不公平的,階級分明。”西堂平鋪直叙地說,“還有一個辦法,離開。”
“這我也知道,離不開,離開了更不能活了,活着真他媽費勁。”沈弋說完才驚覺自己說了髒話,“不好意思。”
“沒事。”西堂短暫地松開方向盤,灌了一大口水,“你說得對,活着确實很費勁。”
沈弋舔了舔嘴唇,像被傳染,也跟着喝了口水。
“這話你來說不太合适吧,平措說你很自由,經常到處去。”
西堂沒說話,停頓了很久,久到沈弋自我反省他說的話是不是觸碰了對方不為人知的方面,他張了張口要道歉,西堂卻說話了,說得很欠揍。
“你到我這個年紀就懂了。”
沈弋放下心來,他的話沒有令西堂不悅,不過換了個話題。
全程差不多三百公裡,中途休息了一次,沒有任何人拍照,每個人松弛得像是這條路的老熟客。
沈弋不拍是他沒那個心情,也懶得拍,肉眼看看就夠了,他今天的心情不錯隻是願意說話,還沒到願意拍照的程度。
除了他以外都在抽煙,昨天他說他不抽煙,今天沒人給他發煙了,沈弋默不作聲地看着他們抽,吸進去不少二手煙。
還在這片開放式共享廁所解決了個人泌尿系統的需求。
下午四點多快五點到的措勤,沒有從手機上訂住宿,開着車沿路挑,亂逛半天才選定,再次刷新了沈弋對幾個人的認知,甯願這樣去浪費時間也沒人掏出手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不會使用智能手機。
這回沒有了平措,剛好八個人,豐繼開始調侃沈弋,“這次還拆散友情嗎?我們七個人,拆不拆都多出一個人。”
沈弋面無表情,“不拆了,和搶手的西哥一間。”
西堂哼笑一聲進去,沈弋緊随其後。
住宿條件很簡單,普通的兩百塊标間,沈弋把東西一擱就往床上躺,旁邊也沒聲音。
他躺得感覺整個人終于舒坦了,才伸了伸脖子看西堂在做什麼。
他吸了吸鼻子,聞見身上的臭味,衣服穿了昨天和今天了,還好前天晚上洗澡了。
幾次鼓起勇氣也沒發出聲音,他眼睛一閉,毅然決然地喊:“西哥,能不能借我身衣服穿?我這身馊了。”
沒人回應,但房間裡響起了拉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