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拍,明天我試試,你們看效果行不行。”
“好,那你和李木兩個人拍。”
沈弋用屁股想一想都知道肯定不止拍點素材這麼簡單,但顯然豐繼不想說具體的,那他就不問。
一群人開始分成兩派八嘴八舌地說文身和拍攝,氣氛很好,吵吵鬧鬧的很适合下酒。
西堂和沈弋兩派都聽,西堂是老大,他聽聽左邊的文身工作說幾句安排,又聽聽右邊的拍攝指定幾句要求。
沈弋沒這麼玩過,他沒文過身,也沒見過别人文的過程,他好奇、很有興趣的在左邊捧着别人的手機看文身作品,文得都很好,看得出來技術高超,比他工作遇到的人或者同事身上文的好太多了,又在右邊來幾句自己對拍攝的見解,互相交換手機看各自拍的作品。
還要在說話的間隙裡大口吃肉,一杯杯喝酒,沒一點不好意思地抽西堂的煙,忙得不亦樂乎。
這個聊天高潮過了,場面安靜了會,每個人臉上挂着暢聊後的興奮和熨帖。
沈弋開始上頭了,感覺到臉有點發熱,他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西堂左手搭在椅背後,右手正常喝酒抽煙,他沒在繼續吃,停着光抽煙喝酒,目光頓頓,不知道想什麼。
安靜了怎麼辦,來一杯就好了。
“诶,xi tang……哪個xi,哪個tang,姓什麼?我一路都挺好奇這個問題的。”沈弋抿了一口酒,問。
“你西哥就姓西。”
“噢,少見的姓。”
“人也少見。”
這話沈弋不接,又問:“哪個堂?‘畫樓西畔桂堂東’的‘西堂’?”
“啧,還是個文化人。”
“人不都說了嘛,文字工作者。”
西堂靠在椅背上,輕描淡寫道:“沒寓意,随便撿了個字。”
“哦~,‘西堂’~。”他拉長腔調,将這兩個念得跟念徐志摩的詩一樣。
再後來的事沈弋有些斷片,他喝了挺多酒,很久沒有喝得這麼稱心,以往喝酒不能叫喝酒,要不為了工作被灌酒,要不借酒消愁,要不為了創作把酒當靈感精神藥劑。
他連怎麼回去的都不知道,多半是西堂帶回去的,不過還好,意識裡依稀記得他是能自己走路的,不至于讓西堂拖死狗一樣拖他。
其實也丢人了,沈弋喝醉以後其他人都還意識清醒,頂多算得上是微醺,幾個人老酒鬼了,沈弋肯定是喝不過他們的。
他們也快散場,秉着不浪費一滴酒的原則在将瓶裡最後的酒喝完,沈弋突然迷迷瞪瞪地仰天大喊,還是兩句詩。
“王孫走馬長楸陌,貪迷戀,少年遊。”
“太行王屋何由動,堪笑愚公不自量。”
幾個人面面相觑。
豐繼喝了口酒樂,“哎喲,活久見,還有人耍酒瘋是背詩,我知道的第一個酒後念詩的還是李太白。”
“這小孩真好玩。”
西堂見此情形也完全抵不住,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活這些年了,第一次見這樣的人。
他扶住站得歪歪斜斜的沈弋,說:“散了吧。”
“行,不然等會不知道上演什麼戲碼。”
豐繼給西堂搭了把手,将沈弋安置在副駕駛,安全帶拉了扣好,沈弋自己嘀哩咕噜一陣,倆人對視一眼都沒聽清。
西堂輕輕歎了口氣,啞然失笑。
沈弋被西堂放到床上,他随意扯了被子蓋着人就進去洗澡了,洗完才出來處理這個醉鬼。
輕輕松松将沈弋脫得隻剩條内褲,他站在床邊平靜地看着這具身體無所顧慮地純欣賞了幾秒鐘。
沈弋皺了皺眉頭,“冷。”,往旁邊抓了抓,沒扯動被子。
西堂扯過被子将他蓋好。
外面時不時有說話聲,沈弋怎麼也醒不過來,等他驚醒已經太陽高照。
頭痛欲裂,他慢騰騰收拾好自己,腳步虛浮扶着樓梯下樓看了一圈,一個人都沒有。
又一個人都沒有,這次他已經能夠斷定自己是最後起床的了,要不是西堂的行李還在房間裡,他都得恍惚着想他們是不是跑路了。
沈弋打了西堂的微信電話,豐繼接的,說西堂幾人已經在文身,他過來接他。
豐繼很貼心,先帶他去吃了個午飯,他們早上七點多就起來了,那個時候沈弋昏迷不醒。
沈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沒說出來,不管不顧吃着飯,不管了,反正已經睡到現在,再不好意思也改變不了什麼。
在西堂朋友家裡,叫加南,他的文身就是西堂文的,縣裡人見了很喜歡,加南知道西堂在旅紮,邀請他們過來,西堂同意了。
沈弋進門就聽見文身的機器聲,輕微的聲響,豐繼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人影。
工作時候的西堂不說話,顧客說話也不理睬,顧客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了會才閉嘴,西堂悶頭熟練地勾線,李木手持架着擡相機在拍攝。
沈弋觀望了一會,走去李木旁邊站着,鏡頭裡的西堂隻有側臉,眼神專注,完全沉浸在文身工作裡,對周圍的一切置若罔聞,他的注意力被西堂的睫毛吸引了幾秒鐘。
李木切了個鏡頭,從剛才的人像近景切到手部特寫,能清晰地看到針尖遊走在皮膚上,墨水注入皮層。
李木偏頭問他:“這樣能拍嗎?”
沈弋眼神一亮,“能拍。”
李木把這裡交給了沈弋,自己去旁邊重新拿了擡相機,沈弋這才注意到旁邊櫃子上擺的拍攝工具,幾個三腳架、幾個手持、幾個鏡頭、還有兩個小型相機。
偏向專業的工具,驗證了沈弋的猜測,不僅僅是素材。
李木交代到:“憑感覺拍也行,後期會剪。”
“行。”
沈弋開始上手,他按照自己喜歡的鏡頭語言去記錄文身過程,他漸漸的察覺到自己拍出來的西堂和李木拍出來的西堂不一樣。
李木拍的西堂像一個沉默的文身機器,他拍出來的西堂帶有一些視覺攻擊性,臉部線條冷峻,下針利落鋒利,整個人顯得嚴肅。
沈弋目不轉睛盯着鏡頭裡的西堂仔仔細細看了會兒。
西堂負責兩個顧客,兩個人都文好以後窗外已經夜幕籠罩,居然渾然不覺過了好幾個小時,他也沒感覺到餓。
沈弋給西堂負責的最後一個顧客拍了文好後的成品特寫,兩個顧客文的都是藏族菩薩,一個是紅唐的普賢菩薩,一個是黑唐的四臂觀音菩薩。
沈弋知道這些還是上次來西藏在紮基寺裡聽紮巴(僧人)說的。
西堂伸了伸脖子,開始清洗工具,沈弋取下手持穩定器靠着牆翻剛剛拍攝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