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西堂都在做旁觀者,他靜靜地聽着沈弋和李木同豐繼各執己見。
他有時候在聽,有時候思緒飄到預拍的新電影上,偶爾回想起來父母失敗的婚姻,又有一會兒想起豐繼離婚的那天,他和阮一竹好像解脫又好像鬧着玩,兩個人對着離婚證傻笑。
如果真的相愛和無所謂為什麼要有離婚這個步驟,如果真的痛苦和介意又為什麼還要複婚,看他們倆的架勢,複婚隻是時間的長短,兩個人像是重來熱戀期,離婚後比離婚前感情更好。
他的新電影或許就是拍雲南的一些故事,在雲南的這幾天他靈感很多,不管哪件事都可以拎出來拍,但是又好像都不太合适拍成電影,但在此之前他需要把紀錄片做成最終的成片,然後送審和參賽。
西堂又突然想起來沈弋在西藏代替他寄給母親的那份禮物。
那個時候他隻當沈弋是個普通來自駕的人,他以為沈弋會随便買個華麗的東西,沒想到準備了一份這麼有情調的禮物,母親一看就能知道不是出自他的手。
而且還是一個母親不認識的陌生人的姓名寄過去的,盡管沈弋已經署名是西堂。
旁觀者的角度很新奇,他做導演經常獨坐一下午,場景随意,街頭巷尾、酒局宴席,或者是哪個村裡,或者是法國的咖啡館和藝術展,他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看他們的言行舉止,以便拍出真實的人,而不是電影裡的人。
但太真實了也不行,太真實了就是生活,誰想看演員演繹自己的生活,太不真實了更不行,誰想看一些自己一竅不通的東西。
他們的聲音太過吵,西堂的思緒被拉回,他從漫遊天際回到了這間屋子裡,看着面前的三個人。
愛情和他無關,親情不需要,世界上的山水和他似近若遠,這個世界熱鬧又無趣,他不需要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不需要他。
他們吵着吵着換了個論題,從豐繼和阮一竹該不該在一起轉換到人需不需要找個伴侶,沈弋在單身主義的反方持續輸出,豐繼在結婚同居的正方穩定反駁,李木兩邊倒,哪邊有理倒哪邊。
西堂不能說話,他說出來的話會吓到沈弋,豐繼和李木已經聽多了免疫了,但沈弋肯定會被吓到。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西堂出聲,“不早了,各位。”
他們仨止住了聲音,争論被他打斷後沒再繼續,沈弋問了聲,“你們明天怎麼走?”
“開車到昆明就各自坐飛機走。”豐繼說。
“坐飛機?”沈弋有點不明白,“那你們車呢?”
“托運。”李木說,“西堂要直接不斷轉機回法國了,豐繼回山東,我去意大利。”
“哦。”沈弋明白了,“那我也托運吧,雲南離北京太遠了。”
“行。”豐繼說。
“睡覺吧。”西堂制止他們仨再聊起來,看向沈弋,“吃一次藥再睡。”
沈弋比了個“ok”的手勢。
李木和豐繼起身出去,西堂和沈弋對視着莫名其妙笑了一聲各自回屋。
早起就走,各開各的車,李木和豐繼一輛車,到昆明辦理了長途托運。
四個人過于松弛感,飛機票臨時買的,有哪趟買哪趟,時間一對比,李木先走,其次豐繼,再是西堂,沈弋成了最後。
認識的時候沈弋着急揮手,分别了沈弋輕輕揮手告别,沒說再見,說的是一路平安。
西堂起身要過去檢票,沈弋原本是抱着手站那裡,看着西堂漸入人群的背影,他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突然疾走幾步過去一把拉住西堂,在西堂不明就裡和周圍人被吓到的目光中,輕輕低聲和西堂說,“抱一下。”
西堂眼裡閃過詫異,很快換成淡淡的柔和的笑意,他細細注視沈弋,最後落在沈弋的眼睛裡,伸手攏住他。
明明是沈弋要抱,西堂攏住他,他倒是不知所措了兩秒才想起來擡手回抱住西堂。
“開心點。”
西堂微沉的聲音落入沈弋的心髒,随後感受到他的後腦勺被西堂順了順毛。
“再見。”
沈弋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西堂走,直到看不見,他垂眸回到休息廳坐下。
再見就是為了再見,世界這麼大,他們在西藏的無人區都能偶然遇到,那就肯定還有機會再見的。
沈弋安慰着自己,心裡又不自覺掀起可惜和遺憾,真的還會再見嗎,寫劇本不就最喜歡寫錯過嗎,兩條街的男女主互相着急尋找對方都要寫成逆于人海擦肩而過,現實裡就能再見了嗎?
西堂回到法國累得半死不活,一直坐飛機和轉機折騰得不輕,除了手裡的幾個優盤他好像什麼都沒有帶回法國。
好像失憶一樣,行李箱從下飛機拿到手再到放回家裡就沒有打開過,每天在工作室和音效師、後期等幾個人為紀錄片做最後的完善,光這項工作就連軸一個多月,直到紀錄片送審才得以喘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