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戳了戳陳書禾,“你去,把狗抱起來。”
陳書禾走到劉白面前,俯身抱起狗,劉白乜了他一眼,“聽話的狗也沒有好下場。”
陳書禾輕歎口氣,手掌托起小狗走到甄寶珠身邊。
“托你的福,這狗我養了,你羨慕嗎?”甄寶珠斜他一眼,“與其在這兒自怨自艾,你不如把那點兒精力放在正事兒上,學學你的好朋友,人間清醒。”
劉白走到甄寶珠面前,一雙眼睛紅紅的,好像哭了幾個大夜,“我怎麼樣是我的事兒,不用任何人管,遊悠和你一樣,就算結了婚也不會安分,誰和你們在一起,才應該一輩子自怨自艾。”
甄寶珠笑容明媚燦爛,語氣充滿不屑,“嫡長閨,一樣就對了。結婚?你是不是想得有點兒多了?沒事多買點葡萄補補吧,省得吃不着幹着急。”
要論語言傷害,劉白真不是個兒。
主要他覺得自己是受害者,結果加害者的幫兇倒跑來對他大放厥詞、冷嘲熱諷,對方還是個孕婦,不能撸起袖子打一架。
他定定站着,眼圈泛紅,胸腔起伏卻說不出話來,甄寶珠一臉嚣張對着他挑釁。
陳書禾的本意是想讓甄寶珠勸勸遊悠,卻沒想到成了這樣,他怕兩人真打起來,趕忙拉着甄寶珠走了。
陳書禾抱着小狗,躊躇道:“其實劉白挺可憐的,他父母都去世了,從小跟哥哥相依為命,好不容易考上好大學,又碰到了遊悠…”
“成年人你情我願,遊悠可沒害他,”甄寶珠一張口就要維護自己姐妹,“我就是看不慣他萎靡不振的死樣子,不就是被人甩了,天塌了?”
陳書禾也說不過她,摸着小狗的腦袋,“這隻小狗一條腿瘸,平時跑都跑不快,也總被其他流浪狗欺負,姐姐,你真的要養它嗎?”
甄寶珠一言既出,“我當然要養,學校附近有寵物醫院嗎?我先去給小狗做個檢查。”
甄寶珠準備從他手裡接過小狗,陳書禾卻沒遞給她,“我陪你去吧,檢查沒問題你再抱它吧。”
*
與此同時,黎铮坐在趙醫生對面已經十幾分鐘了,卻仍沒開口說話。
他是趙醫生從業以來見過最典型的高防禦型人格病曆,因為智商高所以攻防能力也強,從哪個角度都無法進入他緊閉的心門。
他總是對心理治療師的建議秉持質疑态度,但卻是趙醫生的老病号。他來不是為了尋找治療方案,隻是為了有人聽他傾訴,并且職業操守讓心理醫生成為最适合傾聽的人選。
簡言之,他是黎铮的樹洞。
所以他們面對面坐了十幾分鐘,趙醫生一直等着,他卻遲遲不肯開口。
趙醫生試探引導:“最近一段時間你都沒來,生活怎麼樣?”
黎铮抿了抿唇,說:“我今天來是有個問題想咨詢。”
趙醫生眼前一亮,黎铮竟然用了“咨詢”這個詞兒。
“心理醫學上是不是有種疾病,叫...戀孕?”
心理咨詢師停下手裡的筆,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也不能說是疾病吧,确實少部分人有這種心理需求,這其實和幼兒時期的經曆——”
“吃什麼藥能治好?”黎铮的問詢簡潔明了。
趙醫生:“……要不你再詳細說說?”
黎铮雙手交叉抱胸,擺出很明顯的心理防禦姿勢。
趙醫生在黎铮的病曆本上寫了又寫,擡頭問他:“你這種情況有多久了?是怎麼發現的?路上看到孕婦你會有什麼樣的感覺?”
黎铮嘴唇輕抿,卸下防禦姿勢,“大概兩個多月,跟她接觸的時候會勃.起,這種情況已經發生了六次。對路上的孕婦?我知道我有心理疾病,但還沒到變态的份兒上。”
趙醫生扶了扶眼鏡,“她?不是她們?特指一個人而不是一個群體?”
“嗯。”他的喉間擠出一個音節。
“你們平時在什麼環境下接觸?”
“我們住在一起。”
趙醫生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又低頭在本兒上寫了寫,最後猶豫道:“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屬于一種生理性的…喜歡?”
面對黎铮,他總是不敢把話說得太絕對,很容易遭到條理清晰的反駁。
比如現在,黎铮說:“不可能。”
他很清楚自己的理想型是什麼樣子,甄寶珠…除了一點點漂亮,毫無優點。
生活不易,趙醫生歎氣。
“這其實是個好現象,我覺得你不應該太抗拒。自從你父母車禍之後……我覺得這是個重新建立親密關系的好契機。”
知道黎铮經曆的人不多,那些經曆在别人看來有很濃重的傳奇色彩,但在心理咨詢師眼中,正是那些經曆導緻他現在嚴重的防禦心理和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
“你們不是已經住在一起了嗎?其實可以試着放下防備心理,打開心門。”
雖然心理咨詢師不知道黎铮口中的“孕婦”,到底涉不涉及道德倫理問題,但是高智商的人有嚴重的心理疾病,控制不好對社會危害更大。
黎铮思索片刻,說:“吃什麼藥能治好?”
醫生聽了這話,真想給他推薦點兒壯.陽催情的藥。
合着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趙醫生眉頭動了動,“藥物不是什麼都可以治療的,不想與人建立親密關系,其實也是一種逃避責任的心理。”
黎铮沒說話,他和甄寶珠的關系已經很複雜了,他不想讓這段關系徹底脫軌,這樣會影響到他以後争奪孩子的撫養權。
“你為什麼要建議我和她建立親密關系?你明知道和我關系密切的人都會被傷害,我現在懷疑你的動機。”
趙醫生:“……”
這場無疾而終的咨詢讓黎铮更确定了一件事,趙醫生業務能力很一般,根本沒必要浪費時間。
他起身就走,走到門口,趙醫生忽然開口說:“可你不得不承認,你很久都沒來找過我了,最近的日子是否過得比以前輕松?”
黎铮推門的手停頓一下,随後揚長而去。
*
他回到車裡,平靜地呼吸。
時刻保持理智的大腦短暫放空,他又想起甄寶珠憤然離去的身影。
“關林,甄寶珠去哪了?”
關林在前排回頭,嘴巴閉得緊緊的,不敢吱聲。
黎铮皺眉,“有話就說。”
“寶珠小姐,去了…科技大學。”
黎铮的大腦剛拾起理智,又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