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出沈府大門,兩道熟悉的身影出現。
少年穿着一身黑衣,身後長發高高束起,藍色的編織繩纏在裡面。他身邊那個紅色長發的少年蹲在地上,好像在挖東西。
路過的下人根本不敢靠近這邊,也無人制止他的行為。
灼曜挖得勤勤懇懇,他抓住植株的根系,一拔而起。
“挖到了!”他把手上的東西遞給雲昭。
泛着新鮮泥土氣息的花株被雲昭抖了抖,“啧,年份淺了點。”
下人敢怒不敢言,突然看到歐陽念的身影,立刻跑過來禀報:“夫人!這位叫做雲鶴的客人今早上把夫人種的靈植給挖了大半!”
有了第一個告狀的打頭,其他人都群情激奮:“還有他身邊的那個紅發少年,把阻攔的人都打傷了!”
“是啊是啊,家主說要好好招待他,但是他也做的太過分了!”
“還有夫人你養的那隻狸貓也被他扔出去了。現在吓得不知道躲哪裡去了。”
歐陽念聽得是一個頭兩個大,“雲鶴?”
這個名字當然耳熟,近來也常出現在她的名單中。父親可也是在找他。
她随着退開的人群,走到裡面,徹底看清這處地方的慘烈。草皮被破壞,多了好多新鮮的泥坑。她隐忍着怒意:“沈羿允許的?”
意識到他們的夫人真的生氣了,下人戰戰兢兢答道:“家……家主說他們是客人,不能為難他……”
“沈羿呢?”
剛丢下一顆不需要的靈株的一人一劍靈注意到了歐陽念,“夫人?”
灼曜試探問道:“她看樣子是生氣了,我可以直接殺出去。”
雲昭推開身前的灼曜,他先一步揚起手,朝後面的姜瑜打招呼:“真是有緣啊,才一會兒就又見面了。”
見識到雲昭強大的破壞力,姜瑜本來在後面偷笑來着。雲昭這一招呼,不管有意還是無意,都把她拉入了賊窩。
歐陽念果然回過了頭。
“不太熟。”姜瑜無辜地眨眨眼。
被趕出城主府是毫不意外的事,姜瑜佩服雲昭的活力,晚上和她談心,白天還能一大早去别人家挖東西。
“動手的不是我。”雲昭搖了搖頭,他作勢打了個哈欠,“我可是有點困了。”
灼曜滿不在乎地擡了擡下巴:“挖她幾株草而已,小氣。”
“賀蓮子、月九……可都是一些百年難尋的藥草,她隻是趕人,沒把你倆活剮了已經算好的了。”
“切。”灼曜更是不在乎地發出聲音。
而他的主人也是同步一聲:“啧。”
“你是故意的?”
“怎麼會,”雲昭攤開手,“就是在她家的院子裡發現了一些我感興趣的東西,沒想到原來不是雜草啊。”
姜瑜:“……”
啊,演得真好。
而某個歸家的男人剛一進家門就得到了他夫人的親切問候。
白日喧鬧的城主府罕見地靜谧了一段時間。
*
“姜瑜,你在找什麼?”
“找人。”姜瑜坐在街邊的巷口,老闆上了一碗清茶,茶苦,姜瑜隻喝了一點就放下了碗。
灼曜站着,他死死盯着來來往往的人,最後看得眼花。“都是些普通人啊,哦,普通妖。”
姜瑜平淡地問了一句:“他們都是妖嗎?”
“七七八八吧,也有些是人類。”劍靈對氣息要敏感得多,人不一定能看穿某些僞裝,但是他能認出。
“還夢城内一直都是如此嗎?人妖和平共處?”
“是吧。”灼曜身為劍靈其實才來還夢城沒幾年,主人逝去後,他輾轉不少人的手上。劍有劍靈,那些人不管出于什麼考慮,都不會強硬與他結契。最終落到還夢城的那個老闆手中,對方也是想用他來換一筆可觀的錢。
他忽然想到,他私自跑了以後,欠錢的不就成了他!
他把目光落向雲昭,少年同另外那個小姑娘說得有來有回的,他插不上話。
結契雖然不得以窺探主人内心,但身為劍靈的他能感受到一點,主人每次遇見她,好像心情都不錯。
姜瑜見到姐姐時,也能明顯看出她的喜悅。
難道他們也是兄妹?
劍靈不太懂人類錯綜複雜的關系。前主人不喜歡與人打交道,從來隻有他一把劍相陪,連死時,都好像隻有他一人在。
好像?
他拍了拍自己腦袋,有些記不清了。
“如此和平,甚至妖氣也感受不到。”
遠處,一隻大約是貓妖的小孩露出長長的尾巴,他拍了拍,尾巴又收了回去。
都這樣了,姜瑜才能感受到對方身上一點淡淡的妖氣。
“一隻妖能隐藏妖氣不奇怪。”
姜瑜聽到雲昭的話,順勢點了點頭:“一隻不奇怪,但這裡所有的妖都可以。”
“是陣法。”兩人不約而同。
“有人替他們隐藏了妖氣,除卻妖氣後,其實他們也就是普通修士模樣。就算是新入城的人也一時半會察覺不到,時日久了,願意與人族相處的妖族都會傾向于來這裡。而那些人族,相處久了,就算知道對方是妖,也都見怪不怪了。”
“那幫他們的應該也就是沈城主了,那看來這勢力第一的城主是個好人。”雲昭不鹹不淡地開口。他也不喜歡這茶,苦口無香,來這裡的也都隻是為了解渴,沒有品茶的需求。
好人嗎?姜瑜想到那片湖裡看到的。
一塊還粘連着肉的骨頭被魚争食着,她沒探及湖底,已經被吓了一跳的她隻想要離開那裡。她對歐陽念施過援手,對方卻在第一時間百般試探,若她們真的心存歹念,那片湖她與姐姐能離開嗎?
又或者,不是顧忌姜竹,歐陽念隻是想與她們談談嗎?
想到結果,姜瑜感覺還夢城一定不是個歲月靜好的地。
靜月節快到了。
姜瑜覺得她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