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常出門多嗎?”常喜樂坐在公交車最後一排窗邊,一邊望着窗外不斷掠過的樹影,一邊開口詢問。
盡管她起了個大早,公交車依然滿載,大概因為國慶,目的地又在景區,許多人都起早出遊了。
常喜樂的短發略微炸毛,發頂還翹着呆毛,一看就是急匆匆沒梳頭就出門了,隻用頭戴式耳機作為裝飾壓了壓。車上坐得近的人猜這小姑娘在打電話,見怪不怪地繼續閉眼打瞌睡。
然而,常喜樂的耳機裡沒有一點聲音。
“生病,不怎麼出門。”戴山雁的聲音從她包裡的錦囊傳出來,然而除了常喜樂,其他人都聽不見這聲音。戴山雁入神地望着延公路展開的那一望無際的荷花蓮葉——以前她從不知道家附近還有這樣的地方。
“你家離市區這麼遠,去哪不都得花很長時間嗎?”常喜樂提前一晚上查好路線,發現戴家山莊坐落在偏遠的景區之中,要到那兒得先坐地鐵,再換乘兩次公交。
“做什麼都不用出門,會有人提前準備好送來。”戴山雁似乎心情不太好,言簡意赅。
也是,畢竟誰參加自己的葬禮前能保持心情愉悅呢?
“行叭。”常喜樂又對着窗戶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看了看自己穿的這身銀紋綁帶連衣裙,猶豫着問,“話說,我就穿成這樣來你的葬禮,真的合适嗎?”
聽到這話,周圍的乘客都沒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常喜樂才意識到說錯了話。她露出個人畜無害的笑容來,看着窗外繼續說:“玩劇本殺當然也得符合角色啦!”
哦,劇本殺,是小年輕玩的東西。乘客們又理解了似的轉回頭去。
“怎麼不合适?我遺言上早就寫好了,參加我的葬禮必須穿得漂漂亮亮的。我不想葬禮上一片黑色,難看死了。”為此,戴山雁在前一天晚上非常用心地指揮常喜樂把衣櫃裡的儲備全掏出來,最後選了一件最順眼的裙子,指定要常喜樂穿來她的葬禮。
這身連衣裙是常喜樂成年那天她媽媽——也就是唐柚女士送的,專門照着她的身量找人定制了一件。乍一看設計簡單,但上頭的花苞袖、抽皺腰身、銀色淺紋都給它增添了别樣的質感。唐柚就喜歡給自個兒女兒往這種小蛋糕似的方向打扮,跟小時候過家家一樣有意思。
奈何這樣式兒的衣服常喜樂基本沒穿過,比起裙子她更喜歡穿寬松T恤和大褲衩。
“但你穿這身擠公交确實是我沒想到的。”戴山雁默默補充完。
“打車要七十塊。”常喜樂強調,“你懂七十是什麼概念嗎?是我兩天的飯錢。”
而地鐵轉景區公交可以半價乘坐,總花費不超七元,常喜樂毫不猶豫地就選擇了後者。
“合理。”戴山雁被常喜樂算的這筆賬說服了,她繼續沉默地看窗外風景。
等常喜樂下了公交車,頂着清晨冷冽的寒風又走了一段路,看着身邊不斷有她不認識但看牌子似乎很貴的車經過後,她大概就知道自己走對了方向。
但說實話,這段通往山莊的路屬實有點長了。
“早知道穿個外套了。”常喜樂吸了吸鼻子,注意到有輛車減速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喜樂?”後排車窗緩緩落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來。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青年男人神情驚訝,準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常喜樂面無表情地盯着他,一直到對方的笑容都有些僵硬的時候,她才恍然道:“陳墨芯?”
是山城大學那個攝影部的學長。
“你怎麼會在這?”陳墨芯笑了笑,明知故問。
常喜樂又被風吹了一道,冷得想打噴嚏了。她皮笑肉不笑地準備結束這場沒有意義的寒暄:“來秋遊。”随後一轉身繼續往山上的方向走了。
“你認識那個黑心的男的?”一直沉默不語的戴山雁突然說話了。
“黑心?”常喜樂聽她這麼形容,沒忍住笑了出來,“你說陳墨芯啊?”
“差不多吧,一個意思。”戴山雁哼了一聲,“他是我爸發小的兒子,但人有點裝。我不喜歡他。”
真是英雌所見略同,常喜樂還打算說點什麼,就注意到那輛車一直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
在常喜樂回頭之後,陳墨芯立刻擡手示意司機停車。他剛才隐約聽到常喜樂離開後還念叨了一句他的名字,嘴角不禁微微勾起,彰顯了其主人的好心情,他邀請道:“上我的車吧,載你一程。”
“不用了。”常喜樂拒絕,然而她沒過一會兒就抿着嘴笑了起來,随後眼波帶笑的轉頭小跑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