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周後的夜裡,龛雲路的花店門上貼了一張告示:
“店主外出度假,歇業半月。”
而花店的兩位女店主,打包好行李,開着車,駛離了漣上區。
是的,周拾秋跑了。
她各種辦法用盡,也沒能趕走店裡的付費學徒,幹脆撺掇齊绮休假,以年關将至為由,拉上齊绮回老家過年,順便度個假。
想象着明早庾林到花店門前看見告示時的神情,周拾秋感覺自己總算赢回一局。
庾林的出現,打亂了她所有的心理預設。
他們的關系本該止于結束約定的危代人與委托人,等到連環兇案的罪犯落網,柴星曜幫她找到異能轉移的線索,他們就算兩清。
從今往後,各自安好。
劇情本該如此發展。
然而庾林在死纏爛打和漠視冷藏之間,選擇了溫水煮青蛙。而周拾秋,就是那隻青蛙。
她不清楚庾林究竟帶着怎樣的目的,每天出現在她眼前,卻又好像當她不存在。
庾林每天都在認真打雜,認真學藝,認真負責一日三餐。他甚至有時候将花店當成咖啡館,交錢買個座,将工作帶到花店處理。
但對周拾秋,卻隻字再未提過交往的想法。
時間一久,連周拾秋自己都迷惘了,懷疑是自作多情。可庾林時時刻刻在自己眼前晃過來晃過去,本想着兩清的她,總難免生出些怪異的想法。
為了杜絕自己産生不負責的危險想法,周拾秋果斷收拾包袱走人。
既然趕不走庾林,那她就自己挪窩,先避避風頭。
濱山區,遠離淩滬市中心城區,依山傍海,發展雖沒有中心城區那麼好,可勝在物價低,環境優美。
周拾秋一家負債後,便舉家搬到了這裡。
不過,周拾秋最近半年忙于攢錢還債,一直沒空回家裡看看,上回因為委托任務,倒是得了意外機會。
這次債務已經還清,她打算跟齊绮在老家住上半個月,等和家裡人跨完年,再考慮花店之事。
抵達濱山區時,已近晚上10點,周拾秋将車開到了一周面館。
恰逢面館打烊,店裡有三人。除了父母,還有一人是弟弟周予夏,他已經放假回家,正在店裡幫忙。
見狀,周拾秋和齊绮忙下車幫忙收拾。
父母見到周拾秋和齊绮很是驚喜,拉着兩人問東問西,既擔憂兩人工作操勞,又害怕兩人隻顧賺錢不顧身體,還得操心周拾秋有沒有在外面闖禍,末了再關心她倆的終生大事。
永遠繞不開的現實問題,聽得周拾秋唉聲歎氣。
好在面對長輩的唠叨,齊绮應對得遊刃有餘,周拾秋也樂得輕松。看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熱火朝天,她默不作聲和周予夏一起收拾起殘局。
在周拾秋看來,還是實實在在的體力勞動讓人自在。
她家距離面館不遠,但兩室一廳的廉價小公寓稍微擠了些。
不過周拾秋和齊绮都不是那麼講究的人,兩人霸占了周予夏的卧室,将周予夏一腳踢到客廳睡沙發。
三人吵吵嚷嚷,仿佛回到了大學時代。
夜已深,喧嚣終歸于平靜,而躺在床上看着天花闆的兩人悄聲聊着以後。
齊绮:“你家債也還清了,今後有什麼目标?”
周拾秋:“打理好花店生意,攢錢給家裡買套房子吧,三室一廳,這樣就算我回家,也不會覺得擠。”
齊绮:“你和你弟難道會賴在家裡一輩子?你弟早晚也會結婚,你不也會嫁人,還想着住家裡呢?”
周拾秋:“我嫁人?你覺得可能嗎?”
本隻是随意說笑,誰知周拾秋突然自嘲起來,齊绮在黑暗中半撐起身子,堅定道:“有什麼不可能?”
其實這個話題周拾秋根本不敢想。
背負着進化者這個身份,真的可以像普通人一樣過一輩子嗎?
她交過男友,那是為了讓自己顯得和别人一樣,可她從未想過結婚。畢竟結婚會讓另一個人強勢涉足她的生活,那她的身份能隐瞞一輩子嗎?
有人會不在意她是進化者,而完全接受她嗎?
就算那個人可以,可那個人的家庭呢?
這實在是個令人煩躁的問題。
“嘿嘿,你是多想把我嫁出去,先解決好你自己的單身問題吧!”周拾秋将心事藏起,笑嘻嘻地開着齊绮的玩笑。
齊绮笑着回怼:“多謝關心,我家裡人才不管我,更懶得催,跟你可不一樣。阿姨和叔叔今天一直在跟我打聽你的感情近況,我說你剛跟男友分手,感覺叔叔阿姨又有替你張羅的想法了。”
“啊?”
這消息簡直是晴天霹靂,周拾秋有種不好的預感。
因為進化者的身份,從小到大,父母總擔心為她安排得不夠到位。
大概他們覺得最妥善的安排,與最合适的選擇,加上他們不斷的教育與引導,能避免周拾秋發展成罪犯。
可她真的能安穩走完一生嗎?她從不敢想那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