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顯然,薩奇的呆住和我的愣住并不一樣,他有些新奇地用指腹蹭了蹭我手腕處被他抓出的痕迹。
本來膚色就偏白,靠曬太陽才黑一點點,新長出的皮膚更是未經風吹日曬,和薩奇的膚色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盯着被薩奇抓着的手看了一會,移開了目光。
“還沒來得及和你們講,左手因為是新長出來的皮肉,所以會...呃,嫩一點。”
心裡有點亂亂的,我有些别扭地使用了“嫩”這個字,感覺四十歲用這個詞很裝嫩...但我暫時也沒想到别的詞彙,算了,就這樣吧。
“不疼,隻是感官清晰一些,不用擔心。”
怕薩奇内疚,我補充道。
聽到我的話,薩奇的表情松動了一些,我恍然聽到船體被海浪擊打的聲音。
“怪不得你剛才...我還以為......”
他有些出神,低聲說了些什麼,散下的頭發擋住了他的嘴型,我沒能聽清。
“什麼?”
可當我問他時,那種奇怪的感覺又消失了。
“沒什麼。”
薩奇笑起來,捧起我的右手,垂頭把下巴搭了上去。
“bingo——默契成功!”
他擠眉弄眼地說道。
我對薩奇頗為幼稚的行為不予置評,但他的胡茬确實刮得我的手掌心有些癢癢的,所以我順應着當下的自然反應曲起手指——撓了撓他的下巴。
“好狗,嘬嘬嘬?”
我惡趣味地說道,伸出左手準備摸摸這隻送上門來的大型犬的狗頭。
“哎——”
薩奇眯着眼發出了抗議的聲音,抓住了我準備揉他頭發的手,
“居然把我當成狗嗎,好過分啊弗拉德。”
摸頭未果,我有些微妙的失望。
準備收回手時,薩奇卻拉住了我的手腕——這次沒有用很大的力度。
“随便摸外面的狗可要承擔後果啊。”
他忽然意味不明地說道。
“你做好準備了嗎,弗拉德?”
——
被狗子吃幹抹淨之前,我望着微微搖晃的天花闆,腦子有些發懵地想着,
——退一萬步講,他也不是外面的狗吧?
......
3.艾斯
“弗拉德!你工作搞定了嗎!”
艾斯本來癱在甲闆上曬太陽,看到我走過來,一下子直起了身,嘴角高高揚起,眼睛亮亮的,身後并不存在的尾巴快速搖晃了起來,在甲闆上敲出砰砰的聲音。
雖然很心動,但我還記得自己此行的目的,還是控制住自己,沒有被狗色蠱惑,繃着臉朝他伸出手。
“哎?”
艾斯的頭歪了歪,看着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緊接着他皺起眉頭伸手開始一條條地列舉,
“房間我收拾好了,沒随便挑戰别人,沒幫老爹藏酒,沒吃霸王餐,也沒有晚上去後廚偷吃......”
叽裡咕噜說了半天,他忽然沉默了一下,我敏銳地捕捉到他的目光飄忽了一瞬間,但馬上直起頭對着我铿锵有力地說道,
“總之我最近沒有犯什麼事——至少弗拉德之前說過的我都沒做!”
...好吧,我相信“我說過的他都沒做過”這一點,但看他剛才那個表情,肯定也不是什麼都沒發生。
挑了挑眉,我看着艾斯梗着脖子又重複了一遍“真的沒有!”,沒忍住笑了出來。
不過也不重要,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他要聽我的,對于我來說他開心最重要,至于他嘴裡那些“我說過的”東西...是某次喝醉酒之後的小插曲,這事兒還是比斯塔後來告訴我的,我一點都不記得了。
搖了搖頭,我收回發散的思緒,重新朝艾斯勾了勾手。
艾斯的視線順着我的手指動作上下浮動了一下,他變得更加疑惑了,發出了“唔...”的思考聲——也像是咕噜聲。
像是逗小狗一樣,真可愛。
我在心裡默默诽謗着。
感覺就算把他的頭發揉得一團亂,也隻會亮着眼睛看着罪魁禍首問“是要玩嗎!”這種很小狗的話...果然幺弟就是世界第一可愛的生物啊。
正當我忍不住準備結束這場“默契挑戰”的時候,艾斯出聲了。
“唔、看不懂。”
很明顯沒有思考出個所以然,他嘟囔了兩句,有些苦惱地搓了搓自己的頭發,黑色的發絲亂蓬蓬地翹起幾根,像是壓不倒的野草,在陽光下變得金燦燦的。
“總之,這樣就可以了吧?”
艾斯自顧自地說道。
...?
還沒來得及反應艾斯嘴裡的“這樣”是什麼意思,帶着太陽味道的火焰已經紮進了我的懷抱。
“我可是在甲闆上等了你好久,等得我都快睡着了!”
暖洋洋的、熱烈的、讓人無法拒絕的、未曾熄滅的......
莫比迪克的火焰。
“拉德你得好好陪我——”
艾斯尾調拉長,緊緊抱着我,翹起的發絲在我的頸側蹭了蹭,紮起一陣酥麻的電流,我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脖子。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好像都開始不好好叫我的名字...被香克斯傳染了?我的名字有那麼拗口嗎?
“啊...好。”
我應道,沒有糾正艾斯的發音的意思。懸在半空的手落下,在幺弟拱起的背部肌肉上拍了拍。
“等等,不要把我團起來啊——”
說着,我努力伸了伸脖子,讓自己的腦袋離開了幺弟暖烘烘的懷抱,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件事。
一件被我忽略、但無比合理的事。
——艾斯是不是......高了一些?
視線丈量了兩下,又用手比了比,我更加确信了這一點。
“長高了啊,艾斯。”
我從微微的驚訝中抽出神,笑着摸了摸艾斯的腦袋,把他頭上翹起的狗毛向一邊攏了攏。
奇怪的酥麻感褪下,我的内心悄悄松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松口氣,但我并沒有在意那點奇怪的感覺,而是繼續說道。
“你上次是不是想要看我舞劍來着?當時忽然有工作,這次可以補上了,如果你還想看的話。”
雖然剛加完班,但是今天天氣很好,挺适合動動筋骨的。
但艾斯卻扒着我不動。
“不要。”
他說道,
“就這麼呆着就好了。”
他這樣說着,我感到熱源又往懷裡拱了拱,愣了一下,
“哎...為什麼?之前不是很想看嗎,嚷嚷了很久呢。”
上次跟馬爾科處理文件、上上次薩奇拉着我吃飯、還有上上上次以藏——總之很多次了,艾斯經常忽然出現在一旁追着我問什麼時候才能看舞劍。怎麼現在騰出時間反而拒絕了?
艾斯沒說話,他似乎忽然有點緊張,手臂緊緊抱着我,腹部暖烘烘的溫度隔着襯衣傳到了我的身上,像是一個會自動加熱的大型暖手寶。
半晌,有些自暴自棄一樣,艾斯呼了一口氣,狗狗抖了抖毛一樣,把頭一下埋在我的肩膀頸側蹭了蹭,聲音悶悶地傳來。
“...就是不要,我現在不想看。”
好吧,少年心思總是難猜。既然他不要,那就算了。
我揉了揉他的腦袋,把頭向一邊偏了偏。
揉了兩下,剛剛被壓下去的狗毛又翹了起來,這次換成了紮在我的臉側,癢癢的,我眨了眨眼睛,聽到艾斯胸膛震動的聲音。
“這樣呆着就好了,一會弗拉德跟我吃飯。”
溫度從貼近的皮膚上傳導,驅散了久坐後身上萦繞的寒氣,我無奈地笑了笑。
“好吧,是艾斯的話,怎樣都可以。”
說着,我順着他的力道後坐,靠在了牆邊。
于是抱着我的一隻幺弟變成了扒着我的一灘幺弟。
一下子從工作狀态變成休息狀态,我還有些不适應,習慣性地撚了撚艾斯脖頸間的紅珠串,我側過頭看了看他,發現他正閉着眼睛,睫毛一抖一抖的像是小狗翹起的尾巴尖,臉有些紅——被太陽曬的嗎?看來真的等了我很久。
收回視線,我放松地靠在牆邊,和幺弟一起曬起日光浴。
沒辦法,誰讓我總是沒法拒絕他呢。
......
不過,我本來是要做什麼來着?
眉頭一皺,我感覺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
...算了,不重要了,總之——這樣就很好。
我閉上眼睛,吸了吸小太陽身上暖烘烘的味道。
一直這樣下去,就很好。
就像一切都沒發生時那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