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大營從成帝時期就從黑甲衛中調來了一部分,訓練也是完全參照黑甲衛,是京畿周邊戰力最強的守衛。
邱嶽南此刻無暇招呼,北郊大營的兵幾乎是立刻撲到了陣前,與那第一波想要沖上來通體穿着烏黑色铠甲的人就交上了手:
“邱将軍小心,他們的铠甲很厚,普通的槍械打不透,小心他們手臂上的炮。”
“人往後撤,重甲兵就快到了。”
但是邱嶽南還是低估了洋人那鐵甲的厲害,他們的武械打過去打不死人,但是他們手臂上的炮卻可以射過來,他不可能讓這些兵拼光。
“王爺此刻就在京城,一定很快就到了,堅持住。”
血與火在這一方天地交融,焰親王的名号就是所有軍中行伍之人心底的旗幟,似乎隻要有那個人在,就不會有事兒,再勇狠的敵人,也會潰退在他們手裡。
閻妄川一路急行軍,殷懷安本就不擅長騎馬,此刻坐在馬背上隻覺得胃都被颠到嗓子眼了,甚至屁股一歪好懸沒掉下去,胯骨被颠的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他甚至不知道是怎麼堅持到大沽港的。
炮火遠遠的便已經傳來,閻妄川到的時候,洋人已經登上來了,血腥味兒混着腥鹹的海水的味道沖進每個人的鼻腔,來報的兵将渾身是血,幾乎看不清面容:
“王爺,韓将軍率徐遠艦撞沉兩艘敵艦,與洋鬼子同歸于盡了,我們兩處炮樓,已經毀了一處,洋鬼子登岸了,他們穿的铠甲能射出火炮來,大沽港守備軍餘下不足百人。”
一股濃烈的情緒堵的閻妄川五髒六腑都跟着疼,不足百人,就這麼幾個時辰,大沽港守備軍十不存一了。
“重甲兵何時能到?”
北郊大營的武械裝備和北境的差不多,大梁最好的武械都在他們手裡,這重甲從前就有,隻是太過笨重,大部分在北境,北郊大營隻有200副,此刻光用人頂那就是肉篩子,有多少被打多少,邱嶽南是從北境出來的,此種情形,他一定會調重甲過來。
邱嶽南看到閻妄川像是終于看到了主心骨:
“王爺,重甲兵很快便能到,最多不過一刻鐘。”
“我們的艦船還剩幾艘?”
“港口20艘艦船,此刻隻剩6艘,他們的船比我們的快,此刻怕我們撞過去,已經不太敢靠近了,但是他們的炮比我們打的遠。”
那一身是血的兵将幾乎是咬着牙在說。
“旗語鳴金,令艦船後撤,不必戀戰,将重炮給我架到瞭望塔上,将艦船壓在我們的射程内。”
此刻跑不過人家,又打不過人家,送上去就是喂飽了那群洋鬼子。
閻妄川迅速做出部署:
“放棄東部炮台,所有人集中兵力到西部炮台,邱嶽南帶你的人拉重炮頂上去,他們的艦船不能靠岸太近,着重轟那些放下來的小船。”
“謝雲豹你帶人守住閘口,将上岸的那些那些洋鬼子包了,吸引上岸的洋鬼子進來,随後佯敗往西北彈藥庫哪裡引。
親衛軍,立刻搬出彈藥庫裡的彈藥,隻留重型火藥。”
閻妄川每一個命令都短促有力,他知道隻要能撐上三天,周圍援軍就能到,隻是用這幾千的兵力撐三天,他捏緊了拳頭,沒有退路了。
瞭望塔上重金鳴響,撤退的号角已經吹了出去,那立在凜冽海風中的瞭望塔,升起了黑底閻字旗,那一個字,一道旗幟,印在了每一個大梁兵将的眼裡。
殷懷安遠遠望着那個發号施令後,就身着重甲,頂在前面的人,他上去了,身後的将士就像是再沒了畏懼一樣,沖着登岸的洋人壓了過去。
他沒有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到戰争的殘酷,濃烈的血腥味兒混着腥鹹的海水激的人喉頭發緊,滿地都是剛剛倒下卻再也爬不起來的士兵,天地間都是猩紅一片,岸邊的海水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顔色,耳邊都是炮聲,嘶吼和沖殺。
沒有任何言語,沒有任何圖片足以形容人真的置身戰場的感受,殷懷安看着遠處漸漸沉下去的船隻,緊緊捏緊了拳頭,他當年執意報考軍校,無數次對着老舊照片,還有那些揪人心弦的報道在想,他若是能回到1937年多好。
但是此刻看着所有往上沖的人,前赴後繼,他們的炮沒有對面的人打的遠,就隻能徒增犧牲,但是沒有人停止,沒有人頓住沖上去的腳步,他們和他有着一樣的外表,他們說着一樣的言語,所以現在是不是1937年又有什麼關系呢?
一股窩着的火氣從心底裡頭竄起來,一定有辦法,他一定能想出辦法,哪怕是拖一拖呢,對,火藥庫,這裡的火藥庫說不準有他能用的東西。
他轉頭就沖了回去,暗七一直守在他身邊,以為他也是跟着去搬運火藥的,卻不想他沖了進去,就左扒拉,右扒拉的看。
負責搬運的是戰鬥力最差的那一撥少爺兵,但再是少爺兵,也是兵,面對山河染血,如此場景,哪怕怕,哪怕抖,每個人也都能抖着腿搬東西。
“這個太重了,這不是火藥吧?還用搬嗎?”
他的目光被吸引過去,到了裡面他才看到,這是一大塊兒磁石:
“搬,必須把這個搬出去,現在,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