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沒人進來。
今日清晨初來縣學時,葉雲昭早已調整好了心态,耐心等待。但整整兩個時辰過去了,依舊如此,這也怨不得她焦躁。
此時此刻,葉雲昭心裡生出濃濃的挫敗感,或者說是來到這個世界後,她過得太順利,第一次遇見這種瞧不了摸不着的拒絕,讓她有些無能為力。
一旁的莊雪仿佛看出了她的不開心,拿着雞毛撣子走近她,安慰道:“嗐,葉縣令,這算個什麼多大的事兒呀,許是大家忘記了今日縣學收人,我想着不如讓劉衙役再寫幾張告示,張貼到東、西鄉,定有許多人來!”
莊雪為了安慰她,說的話漏洞百出,若是真的想來,隻怕重辦縣學的日子記得牢牢的,日日掰着指頭盼着入學。
更何況三日前才張貼了告示,難不成隻三日,就忘了麼?
葉雲昭沒有将自己的心裡話宣之于口,而是扯出一抹笑:“雪娘,我沒事,這種情況正常。”
太陽早已從山的那頭爬到了山頂,今日天晴氣清,一改前幾日昏暗的陰天,瞧着是個好日子,但兩人都有些笑不出來。
葉雲昭将粗麻布塞進窗框裡,拍了拍手心的污漬,長舒一口氣:“行了,雪娘,我瞧着也該吃午食了,我去簡單做點,你先在這裡等着,吃過飯你便回縣衙罷,這也用不着這麼多人。”
莊雪張了張嘴,片刻後,道:“葉縣令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說不準下午就有人來了。”
又道:“我今天早晨還帶了餅子,不如我去熱熱,咱們今日先對付一口罷。”
莊雪看她有些心緒不甯,又想起今日清晨,二人在竈屋信心滿滿的樣子,不大願意再讓她忙碌。
葉雲昭沒再回答,接過兩張雜面餅子,失魂落魄地往小竈屋走去。
她剛離開,便有一女子站在縣學大門一側,輕叩了紅門,朝着坐在院中發呆的莊雪,怯生生道:“我可以來這裡學技藝麼?”
莊雪一愣,猛地站起身,立即轉頭跑向小竈屋,邊跑邊喊:“葉縣令!有學子啦!葉縣令!有學子啦!”
“哐當”一聲,竈屋的門“砰”地被砸在泥牆上,輕輕晃了幾下,空氣中帶出不少塵土,葉雲昭急切道:“當真!?”
莊雪沒有說話,立即擡手指向縣學大門。
葉雲昭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個頭發毛糙,衣服洗得發白,衣角、衣袖處補了不少花花綠綠的布丁,看起來有些滑稽。
如今已是仲秋,天氣轉涼,這個小姑娘卻還穿着初初到腳踝處的粗麻褲,腳上的布鞋爛了洞,左腳大拇指窘迫地漏在外面。
或許是察覺到了葉雲昭的視線,小姑娘努力抻了抻衣擺,使勁将漏出去的腳趾往裡面縮。
又怯生生問道:“我可以來這裡學技藝麼?”
葉雲昭即刻回答:“當然可以。”
她說着快步上前,将這個看着有些膽怯的小姑娘迎了進來,莊雪頗有眼色的去竈屋看着小鐵鍋裡正熱着的雜面餅子。
“你先坐在這兒。”葉雲昭笑着指了指院裡的小木凳,“我去給你倒碗熱水暖暖。”
阿笙輕輕點了點頭,慢慢坐下,她眨着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葉雲昭進了竈屋,她四處打量,從未見過這樣大的院落,坐在木凳上,看着飄出炊煙的竈屋,她的心才算是實打實地落了下來。
“喝水。”葉雲昭将手中的陶碗遞給她,“我叫……”
阿笙接過熱水,聲小如蚊:“我知道你是葉縣令……”
葉雲昭一愣,笑道:“你認識我?”
阿笙點點頭,又搖搖頭。
莊雪那些熱乎的雜面餅子走過來,又仔細看了看小姑娘的衣裳,試探開口:“葉縣令,難不成她是你之前帶回來的……”
“流民”二字莊雪咽了進去,葉雲昭自然明白。
阿笙又點了點頭。
葉雲昭笑道:“她是莊雪,我是葉雲昭,你認識我,我卻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怯怯道:“我叫……阿笙……”
“阿笙?”莊雪問,“這是你的小名罷,怎地沒有姓氏?”
阿笙一愣,可憐巴巴垂着頭,搖着頭:“阿笙沒有姓……”
話已至此,對面二人立馬噤聲,這還有什麼猜不出的?怕也是個家裡出過禍事的可憐人。
葉雲昭後知後覺意識到她身形實在太瘦弱了,老實講,同陵南縣的及笄姑娘比着要矮上許多。
她問:“你及笄了麼?”
阿笙連忙點頭,她聽聞縣學隻收及笄的姑娘:“我十六歲了,葉縣令,我可以砍柴挑水,你就讓我來學技藝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