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昭想了一下午,心裡雖生出了一個法子,但聽起來實在荒缪,尚未實驗,她不敢輕易說出口。
“王大娘,今日你辛苦了,我心裡有了法子,不過還要完善一二。你且放心,若是有轉機我即刻通知大家。不過對不住你了,待會我還得同你一起回去,割些編笠菌做實驗。”
王大娘聽不懂這些話,隻曉得一向無所不能的葉縣令有了解決的法子,愁苦了幾天的臉終于露出來笑容,她忙不疊地點頭:
“好!好!我家的編笠菌你要多少有多少!走!咱們現在就去!”
時間不等人,葉雲昭并未推脫,抄起自己的背簍便跟了上去。
大約半個時辰後,她帶了半背簍的編笠菌回到了縣衙,正巧與外出回來的韓縣丞撞了個照面。
“诶?葉縣令,你這是去做甚?”韓縣丞好奇地探頭道,“怎地這麼多編笠菌?是不是西鄉的百姓送你的?”
他笑得輕松,葉雲昭卻笑不出來,一五一十地把編笠菌發黴之事說了出來。
本想着借種植菌菇一事升官的韓縣丞一愣,難以置信地提聲道:“你胡說什麼!發黴?這怎麼可能!編笠菌算得上山裡最鮮美的山菌,怎會賣不出去?是不是西鄉那群刁民太貪心,惡意擡高價格?是不是他們以次充好了?”
瞧着垂頭喪氣走在自己面前的葉雲昭,他的聲音越來越沒有底氣,忽然發瘋般地沖上前去:
“怎麼如此!怎麼如此!葉雲昭!你當初不是信誓旦旦向我保證,說種植編笠菌百利而無一害麼!眼下怎麼會出現這樣天大的禍事!你!你!你讓我怎麼給陵南縣的列祖列宗交代啊……”
面對他中氣十足的質問,忍了整整一日的葉雲昭捂着臉,放聲大哭:“是我考慮不周,我本該想到市場太小的問題的,是我,都怪我……今日王大娘告訴我時,我的心跟油煎一樣……”
“你——”韓縣丞甩開衣袖,轉身氣沖沖走向自己的院子。
徒留葉雲昭站在原地傷心,她擦幹眼淚,帶着半背簍編笠菌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眼下她沒有時間傷心,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内确定好制作蘑菇幹的法子,這樣才能把西鄉衆人的受損情況降到最低。
葉雲昭依稀記得先前領俸祿時,府衙給了不少物件,期間便有七八根長針和棉線。囤放許久,她翻箱倒櫃找了半天,才從犄角旮旯摸出來。
天漸漸黑了,她先是點了兩根蠟燭、一盞油燈。
昏黃的燭火下,葉雲昭正手握剪刀,從菌杆的孔洞處下手,順着側邊菌蓋的褶皺剪下去,保證它們都能從圓滾滾的蘑菇變成薄薄的蘑菇片。
大約剪了七八個後,她找到了些許訣竅,沒過多久,就堆了整整一桌子。
而後葉雲昭則是趴在燭火旁穿針引線,火光熹微,對于她這個不會繡花的現代人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費了好大的力氣,僥幸把毛燥的線頭穿進了細小的針眼。她嘩啦啦地扯了三四米的棉線,急速地把剪好的蘑菇片一個又一個地穿在一起,很快,米白色的棉線上皆是棕色的編笠菌了。
後半夜氣溫驟降,葉雲昭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臉上總算露出一抹笑意,總算做完了。
這個法子是她今日胡想的,打算依着熏臘肉的法子熏編笠菌,不曉得能不能變成容易保存的蘑菇幹。
這些新鮮的編笠菌是沒法子直接拿到竈房煙熏,須得先蒸發點裡頭的水分。若是直接熏烤,隻怕鮮香的編笠菌會沾染些許煙灰,一是風味變化,不知好壞;二是灰撲撲的,賣相不好。
隻是眼下沒有曝曬的條件,葉雲昭又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先把穿好的編笠菌懸挂在屋裡,最後四周開窗,冷風狠狠地吹上一夜,想必效果不錯。
方才為了省事一口氣穿好的編笠菌眼下反而有些棘手,三四米長的繩子挂在哪裡都不方便。
累了許久的葉雲昭長長地歎了口氣,心裡生出幾分無力,編笠菌滞銷一事她早該想到的!應該想到的!
嶽州城雖然算得上富庶一方,但畢竟地處萬山深處;再加上有權有勢之人寥寥無幾,以先前編笠菌的價錢自然賣不了多久。
葉雲昭在心裡為自己的過錯找補着,她實在沒想到願意種編笠菌的人那麼多,更沒想到這東西能一茬接着一茬地長。
思及此,她也顧不上再想别的,最好是快些把這種新鮮的編笠菌變成菌幹,再者便是賣出大山!
葉雲昭目光如炬,仔細搜羅着屋子裡的擺設,唯有自己那張架子床看着好像不錯。
架子床不僅是靠着牆放的,而且書桌旁的窗戶極遠,她眼睛一轉,便過去拉着床側,鼓着勁地往窗戶旁拖。
許是前任縣令未在此處住過,因此架子床不是用上好的木材打造。重量讓葉雲昭有些出乎意料,不過倒是方便了她的“風幹編笠菌”大計。
氣喘籲籲地把架子床拖到窗戶旁,她麻利地上床,左一下右一下,總算把長達三四米的棉線搭在了架子床上。
冷冽的寒風狂妄地吹徹屋子,冷風襲來,後背有汗的葉雲昭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她擡頭看向架子上被吹得左右搖擺的編笠菌,目光投向窗外,看着夜空中的點點星光,樂觀一笑:
“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