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航接過來看了看題目,知識點确實是今天學的沒錯,可是需要結合前兩天學的知識,而且不止如此,這道題還有點繞,答案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那種,但于他而言,兩三眼也就足夠了。
到底要不要直接寫出來,他有些猶豫,這張紙是童澤特意提前寫在紙上的,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他在家裡就準備了一道題給自己,連常規的習題集上都沒有,那麼不出意外的話,這種題應該屬于拔高題,給他這個“學渣”出拔高題,童澤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在試探什麼?
上初中這幾年,林航就是故意不想學,但不是學不會,平時一聽老師講課就煩,他總會找些其他的事來轉移老師對自己的影響,但難免還是會聽到一些知,而那些知識,他可以說是一聽就會,那段時間他很煩躁,因為人一旦堕落下去了,就不想再上升哪怕一點點,他變得更茫然更矛盾了,到底要不要學習,他不知道,他隻能上課插耳機睡覺,讓自己變得越來越消極懶惰,仿佛隻有這樣才能麻痹自己。
在聽了童澤第一天的話之後,他知道童澤能給他找到答案,但找答案需要過程,需要在學習生活中慢慢領悟,所以不論如何,他是需要童澤的。
可是,現在呢,他不知道應不應該向童澤表現出來,他并不是故意要僞裝的,他隻是怕童澤發現他其實根本不需要家教,就不教他了。
雖說童澤遲早會發現,可林航就是想再拖一拖。童澤現在已經開始試探他了,他該怎麼告訴童澤,他需要他,其實根本不是為了跟他學知識,而是,就想有這麼一個能給他指條明路的人,在他身邊引導他。
林航握筆在紙寫了個解字,這道題有三小問,都不寫的話,童澤會很失望吧,都寫出來那就太明顯了,童澤肯定會懷疑,要不就寫出一小問意思意思吧,畢竟第一小問就算是學渣也應該會的。
在他正要動筆寫第一問的答案時,童澤的手機響了。
手機剛好就在桌子中間靠牆的位置放着,林航一擡眼就看見了給童澤來電話的人,是謝逸。
“你先寫,我出去接個電話。”童澤拿起手機走了出去。
“嗯。”林航放下了筆。
他很想知道,對門的謝逸,給童澤打電話做什麼?
童澤出門後,林航也站起了身。
“喂,謝逸。”童澤接通電話。
“小童澤,幹什麼呢?”謝逸的聲音聽不出來情緒。
“我在林航家,今天下午有家教課。”童澤說。
“啧,你該出去玩一玩的。”謝逸問:“我打擾到你了麼?”
“沒,林航在屋裡做題,我出來接的電話。”童澤問:“你呢,還在你奶奶家?”
“嗯,本來打算昨天就回市裡的,可我爸媽臨時有事,要出國幾天,還偏要帶上我,今天晚上十二點的飛機,八号才回來。”謝逸歎了口氣,“可我不想去,我想去找你。”
“......”童澤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得明知故問道:“為什麼他們一定要帶上你?”
“還能為什麼,怕我自己在家不幹正事兒呗。”謝逸語氣略顯無奈。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童澤說。
“一連一個星期見不到我了,你會不會想我?畢竟咱倆幾乎天天黏一塊。”謝逸那邊像是笑了一聲。
“你這問題,我該怎麼回答?這麼說吧,會不習慣,畢竟每天都有你在身邊聒噪地煩個不停。”童澤換了種開玩笑的說法回應了他,不然從正面真沒法回答。
謝逸輕笑道:“好吧,不習慣就已經不錯了,我以為你會說沒什麼感覺呢,那我這個朋友對你來說就太可有可無了。”
“啧,不至于,我又不是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童澤聽了謝逸的話,心裡挺别扭的,他憑什麼那麼認為。
“可是,咱倆這都四天沒怎麼聯系了,你都沒主動跟我聊過微信,也就前天我給你發狗狗的照片才聊了會兒。”謝逸歎了口氣,佯裝抱怨道:“小童澤,你知道我每天是有多無聊麼?我隻能每天看看花草,跟貓貓狗狗玩,真的快呆不下去了。”
童澤語塞,謝逸的聲音從話筒那邊傳過來,聽起來有點委屈,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我這幾天每次無聊的時候,就拿起手機看一看,想主動找你,可萬一你正在寫作業或者在客戶家裡做家教,我怕會打擾到你,所以我就等着你主動找我,我覺得你就算再怎麼忙也總會有閑下來的時候,可是,我左等右等,卻怎麼也等不來,我等不了了,就決定給你打次電話,現在六點多了,家教課也應該結束了,可惜,還是碰上了。”謝逸聲音低沉,透着明顯的無奈。
“我......”童澤被說得心裡有點難受,原來這幾天謝逸是這麼過來的,他一直在等自己主動找他聊天,有那麼一瞬間童澤仿佛置身于謝逸所在的空間裡,那個向來意氣風發的男生孤單、無聊又失落,童澤第一次有了自我厭惡的想法,這麼被動的自己,任何人跟他相處起來都會比較累吧。
“嗨,沒事兒,就是挺想你的,再加上在這裡整天憋得慌還要陪我爸媽出國,發發牢騷,知道你不習慣沒有我的日子就足夠了,我了解你這人的性格,沒什麼事兒一般不主動找人閑聊天。真沒啥事,你就當我剛才沒說吧,别往心裡去。”謝逸笑了笑:“從那天晚上你那麼着急找我還照顧我一整天我就知道,你是真的關心我就足夠了,你不用改變什麼。”
童澤抓着樓梯扶手的左手緊了緊,說:“......謝逸,我,會學着做些改變的。”
“......小童澤......啧......真沒事兒......”謝逸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像是在思考着什麼,卻最終也沒說出什麼。
兩人莫名陷入了一陣沉默,誰也不知道是該繼續這個話題還是該換另一個話題,同樣的,誰也不想主動提出結束這通電話。
片刻之後,童澤打破了沉默:“逸哥,你……哪天回來?”
“我,八号。”謝逸答道。
“坐飛機回來?”童澤問。
“對,我和我爸媽先坐飛機到B市,他們在B市有會議要開,我自己再轉機回正弘市。”謝逸說。
“幾點到正弘機場?”童澤又問。
“晚上八點十二分。”謝逸答。
“好。”童澤笑了笑,“到時候,我去接你。”
“那麼晚了,真的不用,你還是保持你自己就行,不用為我特意改變什麼。”謝逸說:“朋友之間,就是要相處起來沒有壓力,我不想給你造成什麼壓力。”
“人都是要有所改變的,壓力不壓力的,這是我自己權衡的,我覺得沒壓力,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了。”童澤輕笑:“現在怎麼反而是你,這麼,不爽快了呢?”
“靠,小童澤,你取笑我。”那邊傳來謝逸的笑聲。
“逸哥,八号晚上等我。”童澤認真道。
“好。”謝逸應了聲。
通話結束。
屏幕暗下去,童澤沒有動。
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會讓謝逸産生今天這種想法,确實怪他太被動了。
這段時間,如果不是謝逸一次次的主動,自己恐怕連個朋友都交不到,多可悲。
不管是怎樣的關系,兩人之間無論什麼都應該是相互的,謝逸總是更主動一些,可是主動多了,也會感覺很累吧,這樣的自己沒有人願意永遠慣着的。
是該做一下改變了,有事兒沒事兒找他說說話,哪怕隻是主動發個表情也行,至少謝逸心情會好一些。
如果換成别人,童澤斷然不會想這麼多,可對方是謝逸,是他真正在意的人。
雖不敢對謝逸表現出喜歡,但要和他一直做朋友,童澤仍然願意在朋友哥們兒的層面為謝逸做出一些改變。
童澤把手機塞進兜裡,推開了林航的房門,卻見他正懶散地靠坐在椅子裡。
這是做完了?
童澤走了過去,拿起那張紙,林航隻寫了個解字,“怎麼不做?不會做?”
“嗯,不會。”林航手裡擺弄着一個玩偶手辦。
童澤有些懷疑,可這也沒辦法問的出來。
總不能敲開他的腦子去看。
童澤坐下問:“你有思考過麼?”
“思考了啊。”林航依舊沒擡頭,說話也像不經大腦一樣。
“好,這道題後兩問有些難度,你不會情有可原,但第一問,為什麼也不會,用這幾天學的知識是能做出來的。”童澤見林航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有些生氣,他伸手奪過了林航的手辦放到一邊,微怒道:“别玩兒了,你解釋一下,第一小問為什麼不會?”
林航的雙手從張開狀态慢慢收攏再攥緊,表情像是怒火即将爆發一般,沒有給童澤一點反應時間地猛然站了起來,雙手架在童澤椅子的扶手兩側,驚得童澤頓時瞪大了眼睛。
“你幹嘛?”童澤被困在林航圈起的小空間裡,一臉防備,為避免跟他接觸隻得向後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