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對沈葉白望去，他也率先表明，柳在溪身上并無魔性，之前在劍宗各處陣法查驗過，若要真是什麼聖女，豈不早就漏了餡。
文怡看着琉璃牆面上顯現出來的兩道身影，面色嚴肅道：“隽然，去把掌門找來，這兩個孩子要是碰到殺陣可怎麼得了。”
中石看了看地上那托黑煙，揮了揮手：“我就說則玉怎麼去了趟玄陽，更加不守規矩。”
“中石真人，一切都沒有定論，怎麼能妄自将這罪名加在我師妹頭上。”沈葉白沉聲道，“我要先去通知一下清言師叔。”
中石看着他出去，和旁的幾個真人對視一瞬，望着琉璃牆面中已然醒來的兩道身影，忽然道：“總之現在也沒有辦法将他們二人帶出，這陣中也能檢測到有無魔性，不如我們叫掌門派幾個長老在這看着……”
裡面的兩個人還正處于陣法前段，他們要是再往前走就會走出牆面能看到的範圍，屆時，隻有觸碰到了殺陣或走到陣法中段，外面的人才有辦法将他們帶出來。
他的話音剛落，文怡便帶來了掌門和幾個長老，他們看向牆面之時，裡面那兩人已然從地上爬起來，左右看了兩眼，走出了能被觀測的視野範圍。
柳在溪觀察着周圍混沌迷亂的景象——代表着夜色與暮色的染料打翻後混雜在一起，還摻着數以萬計的星子晃人的眼。
眼前這亂七八糟的星象，别說柳在溪一個半吊子解陣人，就是那大能來了他也得在原地懵個半晌。
她轉頭看了眼衛則玉，思索再三還是選擇牽住他的手腕：“咱們别走散了，互相有個照應。”
衛則玉忽然拉住她：“剛才等在那我們應該是能被救出去的。”
“……那你不早說。”
柳在溪拽着他就要往回走，扭頭踏步之時天地驟然變換，夜色踩于腳下，頭頂山川水流，她頓住步子拽緊了衛則玉，眼瞅着這場景，五髒六腑倒騰着想吐。
衛則玉注意到她的表情，當機立斷捂住她的眼睛：“你心性不太穩。”
“不可能。”柳在溪抓着他的手腕，而對方隻能擡另一隻手從肩後繞來捂着她的眼，這動作直接能将她攬在懷裡，後背貼在他胸膛，似乎還能感覺到他起伏的呼吸。
心性不穩……
也是，若是隻有想活着這一點，她的确是穩的，但進了陣法，柳在溪就是想留下來破陣，剛才說要回去便是假的，那天地翻轉之時就是給她個提醒。
可現在回不去了，要活下來，也就剩了破開陣法這一條路。
“你挪開我再試試。”柳在溪拍拍臉上的手。
衛則玉慢慢岔開指縫，柳在溪眯眼睜開小心打量，睫毛在他掌心不斷顫動，衛則玉不動聲色往開移了些，垂眸看她，而那人幹脆掌控着他的手挪動，很快又将他的手直接壓了下去。
“沒事啦。”
星河自下而上映在她眼中，淺色的眸子仿佛與它們融為一體，望來時閃爍着光芒，似滿地流淌的星也有一個是為他停下的。
衛則玉笑笑，從她身上移開眼神，遠望天邊，說：“看來是沒法原路返回了，咱們先想辦法出去吧。”
柳在溪跺跺腳，感受着地上奇異的觸感，點頭：“關于這個陣法你有什麼頭緒嗎。”
衛則玉搖頭，柳在溪沒聽到回話，還以為他沒聽到，便扭頭過去給他分享：“我之前打聽過有關這陣法的事情，說法很多，但前半段路的解法都大差不大。”
“叫‘天上山河轉，埋頭向水川’。”
沒來過這地方前肯定不理解這什麼含義，但現下看這樣子便就很可觀了，意思就是讓他們往水川的方向去，便能走出這陰陽颠倒之地。
衛則玉擡頭在天上看，努力判斷着方向，兩人在這大片空間研究很久才摸到出路，一路奔過去，在走進水川地界的時候，這天地又變換了回來，成了一片冰火交融的場景。
火河與冰川在一處，柳在溪将腿從厚雪中拔出來，看天邊那座直入雲端的高山上懸浮出一塊巨石，那巨石越來越大，倏地發出光亮，接着黑雲壓來，天降流火。
她瞪大眼睛，拽着衛則玉就跑。
兩人出現在火域之中的雪山腳下，這時候正努力往山上跑。
剛剛站立之處有着滾滾岩漿，還沒覺得有多冷，這會往山上奔走，雪沒過半腰才覺得寒冷得不像話。
衛則玉從雪中把柳在溪扒出來，提着她往山上飛，最後降落在山腰的一個山洞中。
陣法吞噬靈力，僅是禦劍這小段路程，就感覺無比疲憊。
柳在溪看他的臉色，站穩将人往洞中拉了拉，眼神複雜地看向外面墜落的火石：“真不愧是先祖，這麼大的幻陣簡直可以媲美界之秘境了。”
衛則玉沒跟着感歎自家老祖的厲害，隻問有沒有辦法出去。
“目前沒辦法，隻能一層層先過了這些幻陣。”柳在溪攤手，道她自己也無能為力，扒在山洞邊上望着天邊那座高山。
山頂上的巨石此時發生了變化，看不真切，大緻像個翻轉的羅盤，此時流火落下，而它卻安安靜靜，泛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光。
柳在溪指着那處，弱弱地說：“你看那山頭，是不是像被人削平了。”
“是，而且我還能看見一把劍插在上面。”衛則玉說。
她怎麼沒看見劍。
衛則玉搖頭，這他也不知道。
柳在溪沉吟片刻，望着天上不間斷的火石，道：“天象是由那羅盤改變的，我看見的是和它有關，那咱們就往那裡去。”
天上的流火隔半柱香停一會，這時候雪山就會發生變化，厚雪從山上翻滾而下企圖将人掩埋，同時地面岩漿向上湧，總之兩個極端哪裡都不安全。
柳在溪兩人趁着火石停下，趕緊沖出山洞，就險些被這雪花捂死，迫不得已衛則玉隻能再次祭出織金沖向遠處那座高大雪山。
柳在溪被他挂在手裡十分沒有安全感，她盯着腳下的岩漿河不停地抱着他的手往上爬，急道：“你一定得行啊！”
“放心，你别亂動。”衛則玉剛說完，劍便往下滑了大半截，柳在溪趕忙彎起腿，還沒叫喊，就被一股大力猛提一下甩去了前面，她心揪了下，栽到雪堆裡的第一反應就是向後甩去鞭子。
衛則玉腳下的劍擦着岩漿停下，本想控制着靈力再向上飛些，腰間就被柳在溪的鞭子卷緊，一下子将他拉了過去，吃了一嘴的雪。
“沒事吧。”柳在溪把他抓出來。
“沒有……”他拍拍身上的雪，剛直起身，胳膊就被人拽着狂奔，柳在溪喊道：“沒有就快跑，又下火雨了！”
衛則玉被扯得靈魂都要出竅，踉跄着狂奔兩步前面那人又忽地刹住腳，見是前方的雪地突然炸開，他下意識要躲，而柳在溪用力握着他，右手置于胸前，二人頭頂瞬間升起一層防護罩。
“走走走！”柳在溪扯了扯手腕，衛則玉反手抓住她，瞥見白茫茫的雪山上面有一個角落，拉着她往那裡去。
雪埋在膝蓋處，行動都成困難，他們艱難挪動着，好不容易爬到凸出一角的山石下面，柳在溪才撤下防護罩，稍微緩了緩。
距離山頂，還有小半截路程。
“也不怎麼樣嘛。”柳在溪哼笑一聲，把腳往回縮了縮，以防萬一，她還非常好心地分給了衛則玉幾顆丹藥恢複靈力。
衛則玉本來就很安靜，這會吃了丹藥就靠坐着一言不發，柳在溪覺得無聊，便挪挪和他靠在一起，小聲道：“你不要害怕，我們一定能出去的。”
衛則玉斜睨她一眼：“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