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登基之後也延續了先帝的做法。吳王和趙王受封已有數年,如今也都老老實實地待在金陵,領着些不太要緊的差事做。
但謝懷雵作為陛下的侄子,按理來說本不該在留駐金陵之列。
相當這裡,姜同雲扭過頭去看身後的謝懷雵:“對哦,你又不是皇子,為什麼一直留在金陵?”
謝懷雵沉吟片刻:“嗯……可能是為了方便我娶到夫人你?”
“跟你說正經的呢!”姜同雲嗔笑着錘了他一下。
謝懷雵順勢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那你就慢慢說呗。”
姜同雲剛想再催兩句,木樨拿着藥酒回來了。
謝懷雵捏了捏她的手,低聲道:“晚上吧。晚上我再慢慢說給你聽。”
猜到這中間或許有什麼秘辛,姜同雲也沒再追問。
但記挂着這件事,姜同雲心裡抓心撓肝的,對别的事完全提不起勁來。晚上一洗漱完,她就揮退了侍女們:“你們滅了燈就退下吧。”
等侍女們離開,躺在被窩裡的姜同雲連忙對着還坐在榻上喝茶的謝懷雵拍了拍床沿:“你快拿上靠枕過來!”
謝懷雵失笑:“夫人這麼着急的嗎?”
“我都等這麼久了!”姜同雲理所應當地應了一句,看着謝懷雵臉上揶揄的笑容,突然反應過來,“誰急——哎呀,你不許想奇怪的事情!”
謝懷雵擺出一副無辜的模樣:“什麼奇怪的事情?難道夫人不是在說下午沒說完的事嗎?”
姜同雲看着他故作懵懂的表情,惱地直接往被子裡一縮,恨恨道:“煩人!”
謝懷雵見好就收,拿上軟榻上的靠枕走到床邊。
侍女已經将被褥鋪好。謝懷雵把靠枕放到兩人中間,就這床頭留下的那點燭火,掀開被子躺到床上。
“下午說到哪了?”
姜同雲冷哼一聲,抱着被子轉過身去,隻給謝懷雵留了個後腦勺。
謝懷雵笑着拍了拍卷成一團的蠶蛹寶寶:“是我錯了。”
姜同雲把臉埋在被子裡,悶聲問道:“錯哪了?”
“是我心思龌龊,還以小人之心度夫人之腹。”謝懷雵單手支着頭,又拍了拍杯子團,“我保證不會再犯,夫人就原諒我這一回吧。”
姜同雲又“哼”了一聲,才慢慢掀開被子轉了回來:“快說事情!”
謝懷雵臉上的笑意淡了些。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家中長輩提起過先帝在時的一些事情。”他的手不自覺地撫拍起姜同雲,就像成婚那天哄她睡覺時那樣,“先帝雖然是個文治武功樣樣都能拿得出手的好皇帝,但他确實不是一個好父親。”
經曆了艱難奪嫡才登上皇位後,先帝對自己為數不多的幾個兒子一向提防得很緊。
雖然他早早地就把皇後所出的嫡長子,也就是當今陛下立為儲君,但他對這個太子也并不是非常滿意,總覺得太子的才能有所欠缺。當年把其餘封王的皇子留在金陵,也未嘗沒有想考察一番的意思。
謝懷雵的父親,已故的上代齊王,就是最得先帝重用的兒子。先帝晚年時,齊王曾數次帶兵出征,次次都得勝而回。他在朝堂軍營的名望甚至一時蓋過了當年的太子。
更要命的是,謝懷雵的父親和當今陛下是一母同胞,同為皇後所出。盡管不是嫡長,但到底也占了一個中宮所出的身份。
當時許多人都懷疑,先帝是動過易儲的念頭的。
不過沒還等他考慮清楚,他的身體就先撐不住了。
當時的太子已有子女,而齊王因多年在外征戰,雖成親數年,卻一直沒有子嗣。
為了朝堂穩固,也因自己子嗣實在單薄,先帝最終還是選擇了收回齊王的兵權,打發兒子們去了封地,替太子鋪路。
今上對先帝這些行為抱着什麼樣的想法,旁人不得而知。但從他登基之初,面對北面晉朝來犯時,扛到接連失地以緻民情激憤後才不情不願地重新啟用齊王掌兵來看,陛下心裡對自己這個弟弟也不是沒有怨憤和防備的。
齊王重新領兵後,當時剛剛懷孕的齊王妃就被陛下派人接到了金陵。名為照料,實則為質。
後來謝懷雵的父親戰死于沙場之上。陛下痛哭不止,罷朝三日,又給他追封了許多的勳職虛銜以示尊榮,還發誓要替自己弟弟照養唯一的遺孤,也就是當時還不足一歲的謝懷雵。
“我長大一些後,母親曾數次上表請陛下允許我們母子回封地去,但都被陛下拒絕了。”
謝懷雵的手停了下來:“母親過世之後,我又被接到宮裡養了幾年。後來我覺得金陵無聊,就一個人偷偷跑去了邊境投軍。還是皇後娘娘托梁國公寄信給邢國公,把我從軍營裡抓了回去。”
“之後我就跟在邢國公身邊學習兵法戰術,也跟着上了幾回戰場,運氣不錯,倒也都赢了。”
“打完最後一場仗後,我受了些傷。陛下知道後就派人把我接回了金陵,一直留到現在。”
從他開始講述時,姜同雲的心就吊了起來,一路随着往事高低起伏。聽到這裡,她緊張地揪住了謝懷雵的衣襟:“壞了!”
謝懷雵垂頭看向姜同雲,重新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哪裡壞了?”
“陛下本來就猜忌你父親,現在你又有軍功在身,他會不會也猜忌你,不肯放你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