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蚊蟲多，林燕就在屋外點上曬幹的艾草，想着喊屋内的裴凜來院子走走路。透過綠色的紗簾，裴凜小小的身影端正地坐着，米白的筆記本在她手中翻動，做得煩躁時，她也隻是垂着眼做深呼吸。

裴凜停下手中的筆，看着右側的草稿上密密麻麻的過程，陸越炀記筆記的方法确實有效，至少她可以在做完第一道例題時了解原理的考察側重，然後在做第二道題目時依樣畫葫蘆地進行鞏固。

“凜凜，放下書出來走走吧，今天能看到星星呢。”林燕在院子裡喊她，下一秒就掀開簾子走到她的身邊，“還在做數學題目呢，這本筆記看上去倒是不錯，你朋友借你的？”

“不算朋友，是我的同桌……兼班長。”裴凜報出對方的身份，沒想到卻莫名戳中林燕的萌點。

“都把筆記借你了，還不算朋友呢？”她笑着拿起薄薄的筆記本翻了翻，口中贊許道，“是個好苗子，都是初一的基礎原理和公式，但一結合下面的真題，就成了速成筆記……”

她翻到後幾頁，彎起眼睛道：“哦，還貼心地給你補了初二的知識點呢，真是良苦用心。”

“不是給我補的，是他自己的筆記。”裴凜擡起腦袋強調。

林燕摸摸她剛洗完頭毛茸茸的腦袋，寵溺道：“是是是，小姨知道你這兩天都在看筆記，效果怎麼樣？”

一談起學數學，裴凜的眉頭就沒松開過，她站起身靠近林燕：“我做完了這裡面的所有題目，但印象不深刻，我無法保證自己能在下一場考試中正确做出類似的題目。”

林燕把筆記本歸還少女，攬着她坐下：“看你這麼認真，小姨傳授你一招獨門秘笈。”

裴凜的眼睛立刻亮起來：“什麼秘笈？”

“我管這叫‘橫縱學習法’，”林燕在一堆寫滿計算過程的草稿紙中挑了挑，最後選出角落空白的一張，“‘橫縱學習法’，講究的就是橫向學習和縱向學習的高校結合。你看這道幾何題——”

林燕指着草稿紙上被打了個紅叉的解題過程，那正是裴凜最後最後做錯的例題，“遇到這種需要應用多種原理的綜合題，我會先看着答案過一遍思路，了解這道題目究竟運用了哪幾個原理，是相似，還是全等？或者說，我該添哪一根輔助線幫助我拓展思路，這是一道題目能教會我的，也是大部分學生的正常做題思路。”

“但這僅僅是一道題目，隻能給人當下的滿足感。如果是我，我會選擇在一場考試前先收集過去三到五年的試卷，摸清這場考試的基本題型和分值排布，這就是我要說的‘橫向學習’——有時候，信息的檢索也是一種優勢；接着，我會圈出每種題型裡涉及到的原理，分開搜集同類型的考題，不斷地鞏固我對題目的手感，這就是‘縱向學習’——專注地攻克同一類考題。”

林燕在草稿紙上畫了簡單的示意圖，安慰她：“這套方法适用于任何一門學科，隻是需要耗費一定的時間。你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将原理運用起來，而不隻是在你腦中零碎地存在。”

少女看着紙上圈圈畫畫的示意圖，猛然間想起自己确實沒有形成“綜合”的概念，這幾天她刷了近百道題目，可心中對數學的感覺還是仿若蒙了一層霧，落不到實處。

因為她要面對的是一張150分的卷子，而不是習題冊上瑣碎的題目。是啊，她怎麼就沒想到從試卷出發，将所有的題目串聯起來，這種目标導向型的學習方法不僅能在短時間内摸清文華的出題特點，還能有針對性地進行加強。

“學習需要的是時間，耐心，毅力。隻要你在這個過程裡能堅持到最後，一定能發現學習的魅力。”林燕覺得自己有些啰嗦，剛要起身就被身側的少女拉住衣角。

“小姨，我突然覺得你的這套方法也适用于職場，”裴凜的眼睛在燈光的映射下顯得格外清亮，她的聲音很平穩，聽不出任何多餘的情緒，“譬如我要去談一場生意，那我就可以去請教有一定閱曆的前輩，摸清談生意的明門暗道；然後，再單獨去了解客戶的性格特點、業餘愛好、合作風格、飲食習慣等，精準把握客戶的需求和痛點，争取一擊拿下這份合同。”

但她想了一下，好像并沒有很理解其中的樂趣：“小姨，如果讀書是以目的和利益為導向，我還能找到學習的快樂嗎？”

“一直打不赢的遊戲，你會覺得有趣嗎？”

林燕的話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劈開了裴凜眼前缭繞的大霧。

這種感覺像是行走在死亡邊緣的旅人口中突然嘗到了一口清甜的冰鎮綠豆湯，或者滾滾烏雲的原野終于落下一聲劃破天際的春雷。

這是一種扯開血肉，直擊靈魂的爽快。

打不赢的遊戲，為什麼還會一直打？經常考零蛋的學生，真的會一直學習嗎？在某種意義上，人生和打遊戲排位沒有區别。

人，在社會這場大型真人遊戲中不斷升級，可若是他在一開始連新手的教學npc都打不過，他還會對這場人生的遊戲感興趣嗎？

……

“裴姐，你看的是初一上的習題冊嗎？”朱天達咬着冰棍，在她身邊晃蕩，自從看見裴父的十萬大額轉賬，裴凜在他心中的形象就變得無比高大。

裴凜擡眼：“嗯，有一些題目還不是很熟練。”

朱天達站在擁擠的過道，對她比了個大拇指：“裴姐，你有這毅力，相信離陸越炀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