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卿動作一頓。
他還真不知傷口在哪兒。
剛想叫靳忠,又想起靳忠被他派去門房探聽消息,還沒回來。
喬歡誠意滿滿:“家主,我知道你方才是想過來幫我取書。算起來,這傷也是為我而受,我合該為你做點什麼,要不然我心裡多過意不去啊。”
她認真地看着秦世卿,心道:快點啊,血都要幹掉了!
秦世卿沒再推辭,藍色布帕落入喬歡的掌心。
“用這個?”喬歡微微詫異。
用鄧洛書親繡的帕子擦血,秦世卿好像也不怎麼看重這塊帕子。
“嗯。”秦世卿道,“沾血的帕子不易清理,用完後扔了便是,也不必下人費心清理了。”
喬歡心頭狂跳。
秦世卿果然不知道這塊帕子的來曆!
回到案前坐好,喬歡站在秦世卿身側,幫他清理傷口。
帕子用料極好,剛碰到傷口,血珠就被吸收得一幹二淨,深藍中綴着幾點紅,像暗夜盛放的紅梅,料峭生香。
喬歡細看那道淺淺的傷口,歎道:“怎麼辦?破相了……家主,要是你真因為這個娶不到夫人,我必會對你負責到底!”
秦世卿無奈一笑,“你這小娘子,整天淨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喬歡抱着一顆心,強裝鎮定道:“我認真的,我給你當夫……”
“家主。”靳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門房的陳武跟着二爺出門,被馮縣令家的少爺帶人給打了。”
*
醪花廳亂作一團。
秦世琛大爺似的歪在主座上,秦老夫人捏着布帕,一點一點蘸去他嘴角的血印,動作細緻得仿佛在做針線活兒,但凡秦世琛皺皺眉頭,她都要停下哎呦兩聲“娘的心肝肉”,而後沖着一旁的秦老太爺叱罵兩聲:“你兒子都被打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思喝閑茶!”
秦老太爺掀掀眼皮,“打成哪樣?我看還挺精神嘛!做男人的,誰還沒挨過打了真的是……”
“秦遠道,你再說一句!”
秦世琛揉揉耳朵,不耐煩道:“阿娘、阿爺,你們别吵了行嗎?嘶——”
見兒子說話扯動傷口挨了疼,秦老夫人又抱着她的心肝肉哎呦哎呦嚷心疼。
秦世卿在外站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才邁步進門。
喬歡跟在他身後,總覺得秦世卿這一進去,就像濃墨滴入淨水,格格不入。
玉奴跪在堂下,肩頭伏着個男子,滿臉青紫,右眼高高腫起,瞧不清楚樣貌。手臂軟哒哒地被玉奴擡着,像是脫了臼。
這大概就是靳忠口中的陳武了。
秦世卿行禮:“阿爺,老夫人。”
秦老夫人淚盈盈地看過來,她的眉眼與秦世琛十分肖似,眼尾帶勾,是與生俱來的風流,而這張臉,乃至通身的氣度,都與秦世卿無半點相似之處。
莫非……秦世卿不是秦老夫人的親子?喬歡看着秦世卿的背影,他也……從小失了阿娘嗎?
“家主來了……”秦老夫人戚戚道,“你可要為你弟弟做主啊……”
來的路上,靳忠已把經過大緻說了個明白。
秦世琛約馮家六少爺去酒樓吃酒,為的是商談通商西遲所需的過所與公驗。卻不知說了些什麼,菜還沒上齊,酒也沒熱好,秦世琛就動了手,一拳砸了過去。
馮家六少爺的鼻梁骨似乎是斷了。
兩家的随從各護其主,秦世琛帶的人自然比不上縣令府上訓練有素的護衛,主仆全都吃了不少虧。
秦世卿心中早有決斷,“老夫人,此事,到此為止。”言簡意赅,仿佛一個字也不願多說。
“什麼?到此為止?”秦老夫人怒沖沖奔到秦世卿面前,指着嘴角淤青的秦世琛,道,“那可是你親弟弟!他被打了,被打了!險些沒命了!那馮家的少爺打的是他嗎?他打的可是咱們秦家的臉,是你這個家主的臉啊!”
秦遠道一把将她扯開,“行了行了,生意道上的事兒,卿兒說到此為止,必然有他的道理,你就别管了。”
他反手點了點秦世琛,“還有你,逛花樓喝花酒,你愛怎麼玩就怎麼玩,生意上的事,你往後,再也别碰!此事,到此為止!”
秦世琛随手一丢,染血的布帕掉落在地,皺得不成樣子。
“是,在您老眼裡,我就是個不學無術的,自然哪哪兒都比不上兄長。”
他的眼中忽而生出一股戾氣,他站起來,猶如一頭小獸,執拗且倔強。
他看向秦世卿,“這件事,我沒錯,也沒辦法到此為止。他馮六郎再橫,橫一次我打一次。過所與公驗,我秦世琛是一定要拿到的,與西遲的生意,我秦世琛也是做定了的!”
啪——
秦遠道一個巴掌扇了過去,毫不收力。
玉奴突然六神無主地驚呼道:“阿武、阿武,你醒醒……醒醒啊!”
陳武暈在了玉奴懷裡。
秦世卿派了靳忠喊大夫,而後轉身對喬歡道:“歡娘子,勞煩你幫把手,救人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