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六個字,喬歡就頭疼。
好險好險,差點又讓秦世卿為損了她的閨譽而愧疚。
“玉姐姐說得有理。那麼等家主醒了,我再來看他。”
預想中喬歡興高采烈的反應沒出現,玉奴忍不住去看她的眼睛,清淩淩的,一眼看到底,喜悅的色彩半點沒有,反而品出一點……逃過一劫的慶幸?
哎……她都拿自己和陳武做鋪墊了,這歡娘子怎麼就沒聽出來她話中有話呢?
玉奴回頭,隔着屏風看向秦世卿。
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偏偏一個沒嘴,一個單純。她夾在中間,也不好說太多,真是操碎了心也無用啊……
*
辰時剛過,天空飄起毛毛細雨。喬歡回屋取了把傘,去了西街的一家打鐵鋪子。
屋外細雨綿綿,屋内爐火炎炎。鐵匠坐在爐邊,錘頭掄得铛铛響。
“師傅,”喬歡展開一張紙,“能做嗎?”
鐵匠瞥了眼,“風鈴?”
喬歡伸出手,“手掌大小,能做嗎?”
“簡單。”鐵匠繼續錘鐵,“明日來取。”
“得嘞!”喬歡留下銀子,又指了指紙上的一個字,“勞煩您在鈴托上刻上這個字。”
鐵匠順口問:“小娘子送給心上人的?”
喬歡撐傘步入雨幕,回眸一笑,“不是的。送……算是朋友吧。”
在這樣的小雨天,吹着濕潤的風,沿長街漫步,感受雨霧敷在肌膚上的柔和,是一種十分惬意的體驗。
恍如置身于書中描寫的煙雨江南。
西遲與宣州皆深入内陸。都道江南風景好,乃人間天堂。日後若有機會,必然要去江南看看。
天是暗淡的,可喬歡的心,五彩斑斓。
“姐姐——”有人拽了拽喬歡的衣角,“買束花吧。”
女孩仰着頭,一隻竹籃跨在肘窩,裡面有半筐的野山茶花,是灰敗天地間的一抹紅豔,應該是一早剛摘的,花瓣墜着細小的雨珠,很是新鮮。
這是喬歡最喜歡的花。
在宮中時,每日清晨,一睜眼,就能看到侍女修剪好的野山茶,靜靜盛放在華麗的瓷瓶裡,瞧着便讓人心生愉悅。
喬歡直接收了市,多付了銀錢,連竹籃一并買下,讓女孩趕緊回家。
她提着竹籃往回走,再有幾步就能看見秦家門前威風凜凜的石獅,忽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小娘子——小娘子——”
是先前那個落魄醫館的青年大夫。
他沒撐傘,身穿綠衫,朝着喬歡狂奔而來,好似一根行走的竹竿。
“沒認錯。”青年停住腳,眯起眼睛,像是在仔細分辨喬歡的臉,“不好意思啊,小娘子别介意,我眼睛不太好,離得遠了,看東西總是模模糊糊的。”
這個問題,喬歡上次見他就發現了。
不過,話說回來,上次見的時候,這人在屋子裡捂的都快生黴了,應當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性子,今日怎麼跑出來了?特意挑個陰天出門,是怕見光嗎?
“小娘子,這個給你。”青年遞來一隻錢袋,“上次給你配的藥……好像不能用了……”
喬歡心道:現在說有什麼用?她的臉都已經在秦世琛面前丢盡了。
想起山中引蛇引了個空的糗事就尴尬,但青年支撐着藥館也不容易,喬歡也不差這點錢,便擺擺手,“不必……”
“那怎麼行?”青年堅持要把之前的藥錢還給她。
一男一女,當街拉扯,像什麼話?
喬歡拗不過他,靈機一動,将早上問妙手仙人沒完的話問了出來。
“大夫,長了日曬瘡的病人,會嚴重到昏迷不醒嗎?你好好想想,這些錢,就當這次的診金了。”
青年想了想,“你且仔細說說症狀。”
“高熱不退,紅斑,還有石榴籽一樣的紅疹。”這些描述,都是她從靳忠嘴裡聽到的。
“紅斑,石榴籽一樣的紅疹……”青年眉頭緊鎖,“聽上去,确實是日曬瘡的症狀。嚴重到起紅疹的話,也确實有昏迷的可能。”
兩個大夫都這麼說,喬歡也就放了心,隻當自己多慮了。
雨勢漸大,實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臨别,喬歡把傘送給了青年。她三兩步跳上秦宅的高台,朝青年揮揮手,提着一籃紅花,步入深宅。